徐葳低垂视线,这才看清抵在自己唇边的是一支黑色钢笔。
方才还握在男人掌心的那支,金属笔帽泛着冷光,在唇上压出一道微凉的痕迹,他迟疑的片刻,严岐周忽然加重了力道,笔帽撬开齿关时发出细微的咔声,钢笔突兀地横亘在口腔里,冰凉的金属味在舌尖蔓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却听见对方沉声命令,“咬住。”
滴答。
计时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一柄小锤敲在神经上。
严岐周已经坐回原位,修长的手指搭在书籍边缘,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再走神,”他翻过一页纸,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就加罚。”
徐葳被迫张嘴咬住钢笔,金属笔身的凉意瞬间侵入齿间,存在感鲜明的几乎刺痛,异物的不适感让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口腔,他下意识抬眼瞥向严岐周,又迅速低头埋进书页,耳根发烫。
枯燥的文字在眼前连成模糊的灰线,十几页翻过去,竟记不住半个字,更狼狈的是无法闭合的唇角,涎水不受控地溢出,在唇边拉出一道银丝,他咬得腮帮发酸,金属笔杆在齿列间微微打滑,几乎要留下牙印,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纸页哗啦作响,像在掩饰什么。
实在忍不住了,徐葳伸手想取下钢笔,指尖刚碰到笔帽,对面的身影突然笼罩下来。
“抬头。”
严岐周的声音像冰刀劈开空气,徐葳猛地绷紧下颌,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将溢满口腔的液体咽下去,金属与牙齿碰撞出细微的响。
指节突然抵上他的喉结,力道不重却带着审判意味,“忍不住不会开口?”
徐葳仰着脸瞪他,睫毛在阳光下颤得厉害,眼里烧着两簇倔强的火。
严岐周沉默几秒,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冷风,“继续。”
笔杆的金属味在口腔里泛开,徐葳发现自己的阅读速度竟真的快了起来,可随着注意力集中,唾液腺像被唤醒般不断分泌,他猛地仰头吞咽,喉结急促滚动时,余光瞥见严岐周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像手术刀划开表皮,让他后颈发麻。
他仓皇低头,不自然地侧过身子,计时器的红色数字刺进视线,还剩二十分钟。
书页在他指下发出脆响,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喉间不断翻涌的吞咽声。
当时钟终于响起,徐葳的舌尖早已被金属硌得发麻,六十页,这个数字在眼前晃动,离严苛的一百页标准还差得远。
阴影笼罩下来,在徐葳认为还要继续加罚的时候,严岐周竟然摊开掌心说,“吐出来。”三个字像在给某种刑-罚画上句号。
钢笔从唇间滑落,在严岐周掌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金属笔身上蜿蜒的水痕在阳光下泛着亮光,徐葳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他伸手想擦,却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严岐周收拢手指,将那支沾满痕迹的钢笔攥进掌心,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效率不错,每小时60页。”
声音里听不出褒贬,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徐葳张了张嘴,舌尖还残留着金属的涩味。
“休息十分钟。”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转身走向里间的休息室,背影挺拔得像把出鞘的刀,徐葳整个人陷进宽大的皮椅里,酸胀的下颌和僵硬的颈椎同时发出抗议,他眨了眨发干的双眼,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对面办公桌上的三台显示器组成的工作站亮着待机灯,角落里堆着最新款游戏主机,而严岐周消失的那扇磨砂玻璃门后,隐约传来流水声。
徐葳正揉着发酸的腮帮,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严岐周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两支一模一样的黑色钢笔。
“拿着。”其中一支被推到他面前,“重要的地方可以做标记。”
笔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徐葳突然攥紧手指,“这是我刚才...用的那支?”
严岐周已经坐回办公椅,闻言举起自己手中的钢笔,阳光清晰地照出笔身上几道浅浅的凹痕,那是齿痕的形状,徐葳耳后突然烧了起来,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我要那支。"他听见自己声音发紧。
严岐周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钢笔,金属表面折射的光斑在他指间跳跃,他忽然勾起嘴角,“你可以把现在这支...再咬一次试试。”
握着钢笔的指节骤然收紧,徐葳盯着对方手中那支带着自己痕迹的笔,喉结动了动。
这人怎么,如此恶劣…
上午的时间流逝的意外快,徐葳发现自己竟真能专注阅读了,或许是那支钢笔的威胁太过鲜明,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在避免重蹈覆辙,当严岐周宣布午餐时间到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还是那张餐桌,还是那个位置,徐葳磨蹭着不肯靠近,鞋底在地毯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过来。”
严岐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光,却让徐葳后背发凉。
“严董,”他喉结滚动,“我能自己坐着吃吗?”
“不能。”笑意未达眼底。
“那我不吃。”徐葳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檀木椅发出轻响,严岐周向后靠去,腕间佛珠滑过一道暗光,“我亲自抱着喂的话,”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珠串,“应该能多吃一点。”
“我自己吃能吃的更多。”
“是么?”佛珠在指间转过两轮,“那就坐着,我喂。”
徐葳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个人的控制欲简直…
“不必了。”
气压骤然降低,严岐周前倾身体,阴影笼罩过来,“选,坐我腿上喂,还是坐着让我喂?”
徐葳终于尝到求人的苦涩,他僵硬地坐下,用沉默做出选择。
严岐周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慢条斯理的喂他吃。
徐葳不知不觉吃下了比平时多出许多的饭菜,这算是最近吃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像样的一次,饭后他重新坐进宽大的办公椅里,随意翻动着面前的书,午后暖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在书页上,那些晦涩难辨的字符在光晕中扭曲变形,像一群游动的蝌蚪,他的眼皮渐渐发沉,手中的书页无声滑落,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椅背里。
没有噩梦侵扰,没有爆炸的声响,这是他近日来第一次真正安眠,但蜷缩的姿势终究让身体付出了代价,醒来时他的脖颈僵硬得像块木板,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响,四肢仿佛被灌了铅,“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想要直起身体。
就在这个瞬间,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严岐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逆光中的轮廓镀着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声音都浸着阳光的温度,“睡醒了?”
徐葳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摸腕表,时针已经滑过三点半的位置,他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严岐周眼皮底下酣睡了三个多小时。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指尖发痒,那股熟悉的烟瘾又开始作祟。
“呃...”他干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那个...”
严岐周神色如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摊开的书页,语气温和到不可思议,“要是累了,可以再休息会儿。”阳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徐葳耳根莫名发烫,今早还被这人冷着脸责罚,现在却又体贴得过分,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让他后背发毛,该不会又在盘算什么新的折磨方式吧?
他撑着酸痛的腰站起身,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转身时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有吃的吗?
严岐周拨通内线电话,不到五分钟,秘书就推着精致的下午茶餐车进来,徐葳的眼睛在看到那些点缀着鲜奶油的泡芙和色彩缤纷的水果捞时瞬间亮了起来,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他从小就迷恋甜食的气息,可能因为曾经得不到,长大后就嗜甜如命。
在矿上这么多天,林婶只会用电饭锅蒸些粗糙的蛋糕坯子,但徐葳照样能吃得津津有味,此刻他大刀金马地往沙发上一坐,叉起泡芙就往嘴里送,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严岐周坐在对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咖啡杯,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徐葳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某种观赏品,于是刻意放慢了进食速度。
“想尝尝我的?”严岐周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可疑。
徐葳嫌弃地瞥了眼那杯黑咖啡,果断摇头,“不必。”他伸手拿过桌上的冰可乐,“我喝这个。”吸管刚含进嘴里,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不觉得苦吗?”徐葳委婉地问道,心里想的却是那股子鸟屎般的苦涩。
严岐周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指腹在杯沿轻轻摩挲,“人生本来就需要吃点苦。”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徐葳心头一颤,他不懂,为什么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要自讨苦吃?
“呵呵,严董品味独特。”徐葳干笑两声,继续埋头吃蛋糕。
突然,严岐周伸手点了点他的饮料,“给我喝一口。”
徐葳差点被呛到,不情不愿地递过去,“我喝过了,可以再叫一杯...”
“就要这杯。”严岐周就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意味深长的挑眉,“你的品味也很独特。”
徐葳接过杯子,突然觉得吸管上都沾了咖啡的苦涩,顿时兴致全无,他刚放下杯子,就听见严岐周冷声道,“喝完。”
这人什么毛病?连喝饮料都要管?徐葳腹诽着,却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他磨磨蹭蹭地拿起杯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徐葳赌气般一口气喝完,把空杯重重放在桌上,“行了吧?”
严岐周突然起身,一把按住他的后颈,力道大得让他不得不低头,男人俯身在他耳边,声音冷得像冰,“再敢嫌弃我,后果自负。”
徐葳刚要反击,对方却已经松开手,优雅的整理着袖口走回办公桌后,那个瞬间的眼神让徐葳后颈发凉,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还不过来?”严岐周敲了敲桌面,语气恢复从容。
徐葳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在冲动驱使下,一个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
凶豹子要犯错误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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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钢笔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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