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香院内,许靖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袖中的短刀静静放在桌面上,风时不时吹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翠远端来一碗热汤,碧珠替他披上厚衣。
两人沉默片刻,翠远试探着询问:“小侯爷是在等公主吗?”
许靖抬起双手,捂住桌上的汤碗,冰凉的手心终于有了些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不知道等到了,人回来又能怎么样,他垂下眼,心里一片乱麻。
“没有。”
“那小侯爷还是回屋吧,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
许靖沉默片刻:“谁跟着她?”
碧珠没反应过来,没动脑子就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
许靖端起碗一饮而尽,起身朝房间走去。
等碧珠明白过来那句“谁跟着她”的意思,许靖已经踏入房中,只留下一个消瘦的背影。
*
这边,喝的酩酊大醉的乔润莲正半靠在陈良的手臂中,手边的玉松亭亭而立,衬的乔润莲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如那玉般温润。
她今天收的礼多,认的人也多。
记忆最深的当属兵部的张奎,此人将来必有大用。
乔润莲也不是傻子,她靠在陈良的怀里,替陈良做好了今天的这一场戏,同时也想试探一下母后对陈良的态度。
陈良虽是母后的手下,却也只是手下,如果让母后知道陈良有通过娶她窥探皇权的想法,不知道,母后会怎样对待她这个救命恩人的儿子。
夜宴过了一半,乔润莲晃悠悠起身,随驾而来的仆人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乔润莲哼哼着对陈良道:“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先回去了,表哥保重身体,少喝,少喝些酒。”
陈良瞧见眼前面色酡红的一张花容,宠溺一笑。
“好,答应你,表哥送你回去。”
乔润莲:“好啊,那就劳烦表哥了。”
她醉醺醺扶住陈良的手腕,两人就这样,在一众官员莫测的眼神下,一步一步相持着出了府。
*
一上到街上,天空开始落鹅毛般的大雪,一阵狂风迷的人睁不开眼。
马车在空荡的街道上缓缓而行,跟在马车后的侍卫,被这狂风吹了一晚,个个一身疲态,只想早点回到府中,倒头睡个干净。
马车上,乔润莲看似躺在坐垫上已然睡熟,脑海中却想着那城楼上枯挂着的尸体,寒风凛冽,那乞丐粗糙的毛发恐怕已犹如路边打了霜的野草。
就在马车经过一家油纸伞小店时,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突然暴躁起来。
乔润莲在晃荡中睁开眼,一脸的惊慌失措。
“怎么了表哥,有贼人吗!”
陈良抬手安抚,“别怕,表哥下车看看去,你坐在车上不要出来。”
乔润莲乖巧缩成一团,闷声点了点头。
陈良抬手掀开车帘,侍卫们也在一阵惊慌中醒了神。见他出来,个个围上前,“大人,这马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了。”
陈良沉声道:“不知道,不知道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他跳下马车,亲自检查了一下马腿,那粗壮的马腿裂开一条血缝,看样子像是飞刃所伤。
他顺了顺马儿的鬃毛,转身对一旁的侍卫吩咐,“你们几个折返回去,再寻辆马车来。”
“是!”
三四个侍卫接到命令,快速离开。
风雪中,马儿仍旧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马蹄不安地踩出哒哒哒的声响,听的人心躁。
就在这时,那原本紧闭着的卖油纸伞的商铺突然从内破门而开,五六个手拿长刀,衣着破烂的乞丐眼神愤怒地冲了出来,直直扑向马旁的陈良。
速度之快,一眨眼的功夫,长刀便划伤了陈良的左臂。
反应过来的陈良迅速闪躲,留守的侍卫也围了上来。
原想着公主府的侍卫应该能抵挡片刻,他好带着人离开。
谁知,那几个乞丐拼了命的打法,不过片刻便把那所剩无几的侍卫砍了个干净。
陈良只好俯身抽出地上死人手里的长刀,他在宫中做事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陈良提刀而上,疯了一般的打法,瞬间便把那突然冒出来的乞丐首尾分尸的只剩下了一个。
那剩下的年轻乞丐,目眦尽裂,头发披散,活像个索命厉鬼。
两人缠斗片刻,训练有素的陈良还是占了上风。
乞丐被压着打,节节败退到角落,眼见着要没命了。
屋檐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飞了下来,一刀截下了陈良的攻击。
陈良被逼着接了几招,两人渐渐缠斗起来,长刀从空中突破面门,直插咽喉,陈良抬刀向上一挡,泄力摔倒在地上。
硬接了黑衣人一刀,他握刀五指颤抖不止。
不等黑衣人上前,那一直监视情况的乞丐提着刀直直砍向地上的陈良,长刀在胸口破了个大洞,陈良当即闷哼一声,半死不活挣扎着想要爬走。
没爬半寸,背后又受了一刀。
陈良就在这一刀刀的凌迟下昏死过去,他留着一口气,还想要救马车内的乔润莲。
这时,一直躲在马车内瑟瑟发抖的乔润莲却面色平静的掀开了车帘。
乞丐看见她,砍向陈良的刀,转头朝着她劈了过来。
年轻的乞丐眼眶猩红,声音哽咽压抑:“是你,是你提出的把阿爹挂在城门口,我要杀了你!你们这些踩在别人身上吸血食肉却毫无怜悯之心的畜生。”
乔润莲眉眼一笑,回道:“是我。”
长刀破风而来,乔润莲静身不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却提剑上前制止住了乞丐。
乞丐的长刀被挑向半空,最终落在不远处的雪堆上,冒着寒光。
黑衣人侧过头,对着年轻乞丐命令道:“跑。”
乞丐一时间也不知这黑衣人到底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添乱的,他厉声道:“我来就没想着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乞丐抬脚挑起地上陈良手中的兵刃,看着穿着精贵的乔润莲,抖着手,又扑了上去。
这一次黑衣人不再阻止,只远远的站在马车前,看着那一把长刀扑向乔润莲的脖颈。
*
“没意思……”
【宿主,你现在应该考虑你的性命问题,还剩三秒,这剑就要封了你的喉了。】
“怕什么。”
【……】
长剑飞面而来,乔润莲早有准备抬手接住了剑刃。
黑衣人目光一震,身形微动。
乔润莲握住剑身,抬腿踹在乞丐的腹部。
长剑和人就这样在乔润莲的眼前飞了出去,远远落在雪地中。
乔润莲撑手跳下马车,看向黑衣人,冷声道:“带着他滚吧。”
黑衣人的目光沉沉,视线落在乔润莲的手心。
那雪白的手心被割了两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慢慢的,血液变的深黑,手掌也逐渐从雪白变成肿胀的紫色。
是毒。
那把剑上有毒。
公主府的侍卫怎么会身佩毒剑……
黑衣人踌躇上前,全然无视了一边昏死过去的乞丐。
乔润莲撑着车架,脸上还挂着玩味的笑。
“这么好的机会,不杀我可惜了。”
两人目光相对。
那剑上的毒并非寻常,不过片刻乔润莲就全身无力滑倒在地上,脸上的笑也浅了,痛苦的神情慢慢溢出双眼。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压着嗓子,“许靖,你没机会了。”
*
等卜之带着府兵按计划前来救援时,乔润莲已经昏死过去。
被他放进中都的乞丐个个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个黑衣人手提长剑,立在乔润莲身前。
卜之心口一紧,持剑从后杀了过去。
许靖回身一挡,他目光中的担忧不比卜之少半分。
卜之心神已乱,不要命般想要杀了身着黑衣的许靖。
许靖只能硬受一剑,他被抵在墙角,拽住卜之的衣口,“她中毒了。”
卜之熟悉许靖的声音,目光一震,向后撤开几步。
一番打斗,那跑回去找马车的几个侍卫匆匆忙忙赶来。
看见地上七七八八没了气的人,抖着手抽出腰间的长剑。
卜之急步走向马车旁的乔润莲,俯下身将人抱起来。
随即对着那愣神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宫!”
*
【宿主!宿主!】
【宿主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
【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这个毒除了兀毒天下无人能解,而这个兀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来无影去无踪……】
识海中,乔润莲闷声咳了咳,“谁说的来无影去无踪,人正快马加鞭往中都赶。”
【……】
【你又瞒着我干了什么……】
“没什么,提前让暗查司的人往齐州送了封信。”
1007沉默片刻,识海中,画面切换。
齐州通往中都的小道上,许慕楠头戴斗笠,一路快马加鞭,他身后跟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说是老人,仔细一瞧,那面容又年轻俊郎。
兀毒背着个小篓子,里面的黑蛇发出嘶嘶声,从竹篓的缝隙中爬出,慢慢缠上他的脖颈,随后啪嗒一下贴着锁骨睡了过去。
【你真觉着他会救你,我怎么感觉他是来杀你的。】
“你把他胆子想的太大。”
乔润莲目光落向兀毒那一张不符合年龄,透露着诡异的脸。
“不过我有个问题,这个兀毒不是双目失明吗?”
【!书中却是这么描述的,不过仅限于前两卷,可能作者对他原本有其他设定,没有写出来,但是穿书世界会弥补作者未补充内容。】
“彳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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