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个子高骨架也大，几乎把她半包围在怀里，微凉的手指隔着一层薄纱透到她皮肤上，让金方方也莫名紧张。

“你别抱的那么紧，我都动不了。”

谢耀祖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还是挽着她的手臂不松：“你倒是快点啊。”

金方方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拿着筷子把他腿上奋进的小虫扫落到地上。

“可以了，松开吧。”

“死了吗？”

“没有，掉地上了。”

“那它一会儿再爬我身上怎么办，踩死它。”谢耀祖仍浑身紧绷不敢乱动。

金方方一脚踩扁小壳虫：“可以松开了。”

谢耀祖斜睨了一眼地上小虫的尸体，松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青州真是处处不如意。”

金方方感觉手臂上还残留着他手指微凉的触感，不适应的拂了下。

阿武傍晚的时候回来了：“郡主确实在萧将军的大营里，她说还要留一阵子，剩下的这些官兵让我带信给他们，让他们去营地驻守。”

谢耀祖丝毫不意外，这郡主就是女版的他，看上谁了就一根筋。

“你去传信吧。”

清泉巷驻扎的官兵撤离后，巷子里的人家居然有一丝不习惯，如今青州这么乱，有灾民烧杀抢掠怎么办，因此更加门户紧闭。

林明朗住在知府府衙上，吉叔年纪大了就没带着，让他留下看家，深夜他忽然没了睡意，走到院里吹风，试图让头脑再清楚一点，最好能想出一个更妥帖的办法去安置城外难民。

“林大人，城外难民们这几日有得病的，不然还是把他们撵走吧，别把青州百姓传染上。”知府满脸嫌弃。

林明朗毫不迟疑道：“派几个大夫过去看看，注意防护，具体是什么病因回来细说。”

知府面色为难：“林大人，有些话我不得不说，那些都不是我国百姓，就算给他们温饱又能怎样，他们不会感激的，没准还会抢占青州百姓的衣食。”

林明朗不言语，知府只能按照他的命令去办，好了几个大夫出城给那些患病的难民诊治。

“怎么样，是什么病？”知府有些看好戏的期待，若是疫病，那一身清高的林大人就惹祸了，是他非要收留这些难民在城外驻扎的，要是把青州百姓也传染的话，圣上肯定会降罪。

大夫摘下面上半包的布巾：“就是受凉了，吃几天汤药就能好。”

“这样啊……”知府遗憾道。

林明朗吩咐：“直接在城外熬药分给难民。”

“近几日加强防守，值夜的再增加一队人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最近城里抓住贩卖成仙散的人忽然变少，有一些吸食者也像是不缺那些东西一样，偏偏还搜查不出原因。

深夜，林明朗正准备睡下，忽然听见一阵强烈的敲门声。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见到是一脸焦急的知府：“发生什么事？”

知府'哎呦'了一声：“大人，您快去城门看看吧，近日按照您的吩咐，增加了两队巡逻兵，还真发现了一些蹊跷，在城门不远处一个狗洞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还都是咱们青州的百姓。”

“他们有的拿着银子，有的拿着干粮和肉，城门外还有几个番邦难民，手里拿着那个害人的成仙散，两方似乎正要交换就被巡逻兵给抓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林明朗随着知府走到城墙根儿下，这些日子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终于查明白了。

这些番邦难民手中还真有那害人的成仙散，而青州百姓上瘾后竟然主动勾结。

他觉得胸中有一团怒气：“把他们都压回大牢。”这些番邦人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转头问向知府：“有没有懂得番邦话的青州百姓？”

知府为难道：“这真是没有啊。”

“但是有一些番邦人在青州做奴隶。”

林明朗下令道：“你去找一名会两国话的人。”

虽然这青州知府平日里看上去只想独善其身，但是办事速度非常快，这就是林明朗还能用他的原因。

知府找来的这名女子有着一头铁锈般红色卷发，头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发质看起来很粗糙。

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眼珠像是玻璃球般灵动。

“大人，奴叫卓玛。”

林明朗满意的点点头，这女子说话倒是清楚：“随我去大牢走一趟。”

卓玛跟着林明朗到了大牢按照他的吩咐逐一问话。

“大人，他们说这个东西叫止痛散，不是什么成仙散，他们只是想要换一些吃的，并不知道这些人买它来做什么，他们逃难过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揣着一些以防伤了可以用。”

“难道他们吃了以后就不上瘾吗？”

“他们说这个东西是外敷的，不能吃。”

林明朗明白了，带着人走出大牢：“你再随我去一趟城外。”

看向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又改口道：“算了，明日再说吧。”

几人回到府衙，知府借口有事外出了，卓玛跟在林明朗身后。

“你也回去吧，明日我再派人找你。”林明朗有些累想休息。

卓玛支吾着：“大人把我买了过来，以后我就是您的奴隶。”

林明朗皱着眉梢不解，他什么时候买了她？

“是另一位大人。”原来她说的是知府。

“我不需要奴隶。”林明朗坚定的拒绝。

卓玛咬了咬下唇似乎比他还要坚决：“不行，你买了我，以后我就是您的奴隶，我哪也不去。”说完就坐到椅子上，坚决不走的架势。

晚膳有婢女送进屋中，桌上摆着烧饼，羊汤，腰花，还有一壶酒和羊肉。

林明朗特意交代过他平时饮食清淡，这一桌都是容易上火的吃食。

卓玛见他只看不动，疑惑道：“大人不饿吗？”

林明朗虽不留她做奴隶，但是不至于在用膳的时候撵她走：“你先吃吧，我不饿。”

卓玛咽了下口水，不再客气。

左手拿一张饼，咬了几口，右手拿起羊肉往嘴里塞，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眼睛还瞅着碗里的羊汤。

“你之前是在谁府上做事的？”

卓玛抬眼看看他又移开视线，似乎想要临时编些话来糊弄他。

林明朗指尖敲着桌面。

卓玛想了想大牢里关押的那些人，不敢再撒谎：“我是前几日趁着关城门的时候混进来的，这些日子一直在街上流浪。”

怪不得她像是许久没吃过饱饭了。

卓玛吃完以后胡乱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见到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又要赶她走，急忙说道：“我就坐在这里睡就可以，大人去榻上睡吧。”

林明朗原本要说的话顿住了，见到她纯净的眼眸和嘴上还没擦干净的油水，还有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实在狠不下心这么晚了撵她出去。

“你去榻上睡吧。”

卓玛趴到桌上胡乱说道：“大人放心，我已经要睡着了，你快睡去吧。”

见她紧张的样子，林明朗也没再坚持，转身回到榻上背对着她闭上眼。

屋内静悄悄，又多了一个人，林明朗实在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半晌，再次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趴在桌上的女子已经深睡，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看来她流浪的这几日过得确实不好。

动作放轻，缓缓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尽量不吵醒她。

女子吧嗒了两下嘴，脑袋靠在他手臂上，放到榻上的时候，蜷缩成一团儿像一只小猫。

林明朗已经接连几天毫无睡意，干脆坐到桌案边看起书册。

第二日，知府见到从林明朗屋中出来的卓玛眼神暧昧。

林明朗一言不发，让知府把卓玛的身契还给她：“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这种自作主张的安排让他气恼。

知府嘴角暧昧的笑垂下：“是，下官知道了。”

走到城门口，知府得知林明朗要出城后阻拦道：“大人，交给其他人去办就行，那些难民里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万一对您不利可怎么办。”

林明朗正色道：“咱们都不出面，外面的难民能信得过谁？”

知府哑口无言，沉默跟在后面，还多叫上一队巡查兵保护。

林明朗说一句卓玛跟着翻译一句：“如果还想继续得到我们的庇护，请把你们身上所携带的止痛散交出来，干粮和粥照旧每日发放，但是不得私下与城内百姓交易，并且一经发现者关押大牢按律处置。”

番邦难民情绪很激动，叽里呱啦的说起来。

卓玛与他们交谈了片刻，林明朗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卓玛有些为难：“他们在说你不能威胁他们，不然他们为何要逃出来呢？”

知府在旁边冷哼一声：“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蹬鼻子上脸，就应该把他们都撵回去，白白浪费那么多粮食。”

林明朗转头看向他，目光冷冽：“照你这么说，是我错了？”

知府赶紧讨饶：“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一时口误，都是他们给我惹急了，这才说了胡话，林大人别放在心上。”

“卓玛，你和他们好好说，虽然不能放他们入城，但在城外有栖身之处，能填饱肚子，已经很好了，待战乱平息再为他们寻得更好的住处安顿下来。”林明朗目前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番邦难民们不知道在互相说着什么，卓玛皱了下眉没有再翻译。

林明朗以为他们很快便会想通，也想让他们冷静一下。

没想到隔日这些难民的反应更加激烈，而且眼神中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厉，许多男子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鬼鬼祟祟，老弱妇孺聚在一起也低着头。

林明朗问向旁边的卓玛：“他们在商量什么？”

卓玛心如擂鼓紧抿下唇，半晌后摇摇头：“太远了，听不清。”

林明朗并没有因此放下心，他对卓玛始终怀着戒备，心里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府衙大堂内，林明朗一言不发，知府也不敢悄悄回去休息，只能陪着。

茶倒的太满，林明朗端起来的时候被溅到了手指，他抿了抿指尖，吩咐卓玛：“去烧些热水，今夜要泡脚。”

知府累的眼皮要打架，听见林明朗冷声道：“你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

林明朗轻声交代几句，知府郑重点头：“放心吧，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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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邦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