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他们血液中不属于他们的部分?
吉尔双眼血丝密布地大睁,眼角都快要撑裂,崩断。
浓缩了几十万贱民的血将被抽出去,魔力也将被剥夺……
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吉尔惊恐极了。
这时候的他,远远没有当初喝下“魔药”,立志让更多无用的废物平民化作他修炼养料的豪情,也不像刚才向女孩们狠抽鞭子,筹备血祭实验的兴奋。
他和两个同伴,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相里亭站在祭坛下方,低头卷着一方手帕,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手。
突然,他抬起脸,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与虚空尽头的神秘存在平静对视。
一切都无影无形,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但所有人能感觉到——
——不一样了。
呼吸开始变得悠长,缓慢,伴随着窒息感。
“唔唔!”吉尔忽然眼中血丝凸起,不住地闷叫。
他全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不再受控制,分明是热腾腾地活着,却再也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
相里亭居然来真的!
烛光摇曳,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影笼罩了整间书房,黑影浮荡,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它来了。
美梦中断,它声线嘶哑,透着不善:“我那位遥远的朋友在哪里?为什么扰我沉眠?”
机会!
吉尔一阵激动,“哇”一声,居然嘴巴大张,像豌豆射手一般把布团吐了出去!
没等碗口大小的嘴巴缩回正常大小,吉尔迫不及待用下巴指了指相里亭。
“大人,是他!他打扰您安寝!”
“嗯?”它幽幽地看了过去。
年轻人囚服染血,金眸银发,耷拉着眼皮,语气含有几分困倦:“初次见面,这里是葬爱神明相里亭,你是?”
“艾奇。”它下意识回,也被传染打了个哈欠。
相里亭十分自然地接话:“你好小奇。”
小奇?
艾奇最后一点瞌睡也跑没了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它是来跟一个弱小人类交朋友的吗?
它来这里只办一件事,那就是惩戒所有参与血祭仪式吵到它的人!
周遭的空气冷了几度。
隔着时空,艾奇冷漠地朝相里亭望去,它嘴角咧出残忍的笑意,径直出手!
恐怖的精神力铺天盖地,凝成一束触手,裹挟着森冷的气息,正对相里亭。
笼罩整座书房的黑影也狂躁起来,缭乱,纷扬。
贝西紧咬牙关,牙齿都在打颤,即便她只是被那道精神攻击殃及的池鱼,也像脑海里扎了几十根又尖又长的银针,刺痛难忍。
但她握住手里的银质烛台,紫色长发下黑眸坚忍,闪身冲到相里亭面前。
“退到我身后。”她低斥。
论精神力,魔法师的确比她这个骑士要强。可相里亭已经施展过两次传送魔法、一次血祭仪式,损耗相当严重。
一旦承受不住,轻则变成白痴,严重点会当场暴毙!
而骑士的内核,是守护。
相里亭一愣,不知不觉,他已经被贝西、戴维、拖把头、女孩们包围在最中心。
他仰头,那条阴冷可怖的触手已经凝聚完毕,直直朝他的眼前穿来!
相里亭伸手,往上轻轻一撩。
纯净的海浪凭空出现,激流翻涌,兜头朝触手拍下。
神奇的一幕展现。
漆黑的触手就像脏泥,被海浪冲得泥污消融。
很快,整条触手消失,一点肮脏的痕迹也没能留下。
“……”
一片安静中,清脆的掌声响起。
“实力不错,”相里亭放下双手,真挚地看向艾奇,“还要继续么?”
烛火依旧摇曳,黑影却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这一刻,艾奇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
两秒后,艾奇发出爽朗的笑声:“啊哈哈哈哈,起猛了,起猛了。”
“真是不好意思,三千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类跟我交朋友,太激动了,没收住。”
它收住尬笑,郑重开口:“我尊敬的朋友葬爱神明,艾奇向你致以最诚恳的歉意。”
所以,继续就不要了吧?
局势急转直下,吉尔目瞪口呆,神情恍惚。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你可是七芒星阵召唤出来的神秘存在,刚出场时可谓是逼格拉满,怎么怂起来那么快,舔起来那么果断!
相里亭:“放心,朋友之间怎么会计较那么多。”
艾奇:“宽容是您的美德。”
相里亭:“小奇,你太客气了。”
艾奇:“这怎么会是客气呢?我只是发自肺腑地讲了实话,您的美德如同圣光照耀世间。能跟您交朋友,真是我的荣幸啊!”
相里亭:“我一向腼腆,我的朋友,别再这样夸我了。”
“……”
一通互吹之后,艾奇终于回想起自己是被召唤来做什么的。
笼罩吉尔三人的黑影愈发黑沉,沉哑的嗓音响起:“剥夺这三只罪恶的羔羊血液中不属于他们的部分么?简单。”
只见雪白的巨大托盘轰然裂开,汇聚成数只条状的骨手,将吉尔三人缠绕,缠紧,再往皮肉上一扎。
“滋滋——”
中空的白骨如一根根吸管,贪婪地吸食血色的液体。
“不,不!”吉尔中了定身魔法动弹不了,便一直凄厉地惨叫。
一只骨手顿了顿,从地上捡起布团,给他塞回嘴里,才继续大吃大喝。
他们的魔法等级飞快降低,一分钟不到,就从六阶魔法学徒降到五阶,四阶,三阶……
白皙细腻的皮肤也风干,变皱,像点燃的银箔纸一般皱缩,薄薄的一层皮贴着骨头。
杀马特们看着这一幕,既有报仇雪恨的痛快,又觉得头皮一阵阵冰凉发麻,不寒而栗。
戴维声线颤抖:“他们这是喝了多少人的血啊?”
拖把头少年说:“我有点想吐。”
染着樱花色爆炸头,很少说话的少年小声道:“这样已经够了吧?要是把他们抽到不成人形,那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贝西瞥他一眼,语气泛冷:“柯林斯,你这么善良,可他们抽血的时候,我好像没见过你出来制止。”
戴维没好气道:“只是抽出不属于他们的部分,他们要是没有喝别人的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拖把头少年:“我觉得神明已经足够宽容了,只让他们将欠下的抽出来,没有惩罚他们更多。”
柯林斯不说话了。
苍白的骨手伏在吉尔三人身上,似乎嗅了嗅,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便“啪”一声碎成粉末,洒在地上。
血祭仪式完毕,黑影消退,艾奇夹着尾巴飞快溜了。
吉尔三人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了一层皮,眼睛都凹陷了进去。
他们眼睁睁看相里亭走近,踏踏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在他们听来就像一支索命曲。
相里亭站在祭坛的光影之间,缓缓蹲到吉尔身前,语调平静。
“各位,犯了什么罪行,就要承受什么后果。身为葬爱家族的一员,我们怎么能让人类的罪人逃脱本该有的惩罚呢?”
“我承认这很血腥,但为了让恶人罪有应得,我们也只能牺牲一下自己。”
“这是为全王国的人类负责。”
放你妈的屁!
你牺牲什么了?
你还委屈上了是吧?!
吉尔心里狂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胸口急剧起伏,嘴里破风箱似的“嗬嗬”呼喘。
吉尔眼白一翻,晕倒过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吉尔看见伸向自己的手。
一双和骨手十分相似的,苍白的手。
“天呐!神明你干什么?”
“不可以啊!他还没死呢……不对,就算死了你这样做也太不道德了!”
戴维惊声尖叫,他哆哆嗦嗦指着相里亭,一脸三观被震碎的惊恐。
贝西一贯冷静的表情也裂了。
吉尔光溜溜的身子落在地上,睡得安详。
相里亭提起一件深蓝色的法袍站直,满意地比照自身,两边嘴角上扬。
他一只手拽在囚服下摆,作势要掀起直接脱下来,被下边的吱哇乱叫激得一个手抖。
“怎么不道德了?”相里亭问。
打完人形怪,手动捡装备,多正常啊。
戴维震声:“他衣服穿得好好的,你干嘛脱他衣服!”
相里亭:“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衣服。”
“哈?”戴维傻眼,声线抖成了波浪,“你不是为了消灭邪恶,主持正义来的,你过来就为了扒他衣服?”
“嗯哼。”
“相里亭!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这时,贝西恢复了平静,神色了然。
她快走两步,按住祭坛上的其中一个人,飞快将衣服给扒了个干净,顺手摘来一顶法帽。
戴维一脸无措:“贝西!连你也?”
拖把头无所适从,伸手猛薅一头绿毛,又紧张地抱住自己:“天呐!你们怎么能这么变态!我居然还跟你们这些变态一起住了那么多天?你们是不是对我……”
贝西打断他,指指祭坛:“我们很快就要伪装成他们,潜进维斯魔法学院了。法袍就剩一件,谁来?”
戴维和拖把头一愣,相觑一眼后,双双发动了恶狗扑食技能。
“我!”
“是我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神明扒衣服不道德吗?你走开!我来!”
“呸!都说了宽容是神明的美德!你还污蔑他们是变态呢!让我来!”
两人你争我夺,你死我活,打得难舍难分,难分难解,天崩地裂。
相里亭走到旁边房间换好衣服,回来将囚服一扬。
囚服飘飘荡荡,落在吉尔身上。
——好吧,他擅长扒装备,却懒得给人穿回去,真是罪过。
限时忏悔了一秒钟,相里亭从抽屉里取出伤药,给三个女孩递过去。
“能麻烦你们一件事吗?”
“没有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十分期待能够报答您。”
“看住他们三天,别让人跑了。我会留下两个人陪同看守,至于食物,城堡后院地窖里边有。”
“您放心好了,就算他们变成了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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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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