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有任务在身,这话您得自己去说。”陆远脸色为难,略带歉意地说。
季闻朝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片死寂。
是啊,他自己又该怎么开口呢?
“算了。”他放下搭在陆远肩膀上的手,语气疲惫,“刚才的事不要告诉他。”
陆远如蒙大赦,迅速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这不行的。”他指了下季闻朝破损的衣袖、碎了角的光脑屏幕,“长官迟早会发现的。”
“我会想办法解释。”季闻朝转头准备返回花店。余光里,环卫机器人正用冰冷的机械臂,将那些散落一地的、不同颜色的花枝,无情地卷入清洁口。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别再跟着我了。”
陆远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沉默地望着季闻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
集成超市的海产品区。季闻朝站在水产柜前,盯着游来游去的活鱼,不由思考,他能处理好这灵活的小东西吗。
答案是不能。
家中。
厨房里弥漫着焦糊味,险些触发烟雾报警器:“智能管家检测到厨房异常气味,是否需要协助?”
“不用。”季闻朝关掉火,手忙脚乱地翻动锅铲将整条鱼翻过来,大片的鱼皮粘在平底锅上,鱼肉已经出现焦黑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这已经是他浪费的第二条鱼了。
另外一口锅里,本该是蔬菜肉丸汤的东西,肉丸早已解体,混着煮过头的蔬菜变成一锅灰绿色的糊状物。
他关掉火,沮丧地抓了抓头发。
“明明是按照教程来的……”他小声嘀咕。
为什么鱼总是在翻面的时候粘在锅底呢?
忙活半天,唯一成功的菜是水果沙拉。这道菜的技术含量,仅限于把水果切了、蔬菜洗净脱水,把它们堆在碟子里,最后淋上酱汁。
成品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但他最后看了一圈自己的杰作,果断打开光脑点了外卖。
当门锁“哔哔”响了两声的时候,季闻朝刚好把焦糊的食材处理干净,掩饰性地把果皮、纸巾盖在最上面。
“我回来了。”卫楚清冷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季闻朝再次检查了伪装,做贼心虚地盖上垃圾桶,转身时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的卫楚。对方也不躲,笑意吟吟地站在原地,问道:“在做饭?”
卫楚视线越过季闻朝的肩膀,看向厨房里那些被明显使用过的厨具,最后落在料理台上那碟堆高高的水果沙拉。
“嗯,就做了一份沙拉。”季闻朝耳根子发热,“我订了餐,一会儿就到。”
卫楚看破不说破,若有所思地往厨房里面走。
“唉——别,里面乱,我还没打扫。”季闻朝挡在他身前,把他往外面推。
卫楚轻轻挑眉,暂时放过了他。
餐厅。
两人对坐。
卫楚脱下了笔挺的制服外套,他牵了牵袖口,单手撑着脸颊,看着季闻朝摆好预订的晚餐,最后才“含羞”把那份水果沙拉端出来。
他的刀叉在餐盘间游走,最后却是精准地落在那碟水果沙拉上。他戳起一块片成菱形的苹果,眼角弯弯:“水果切得很漂亮。”
季闻朝正往嘴里送饭的动作顿住,微微有点不自然:“是、是吗,随便切的。”
一点都不随便。
其实他看了好几个教学视频,苹果怎么切才好看、切完得泡柠檬水才不会氧化变黑。但是他不会让卫楚知道,自己研究半天只做出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好吃,调味很棒。”卫楚叉起沙拉菜,吃得津津有味。
这夸赞实在太过刻意。
“其实……”季闻朝真的不好意思了,因为沙拉酱汁是买来的,两种酱汁勾兑在一起,很难不好吃。
他说:“我今天本来打算准备完整的晚餐,但是另外两道菜都失败了,鱼和肉丸的尸/体还躺在厨房垃圾桶里。”
卫楚了然点头,自然地接话,“那也很棒了,沙拉做得很好。”
季闻朝脸都快埋进自己的碗里,吃饭都不敢大动作,生怕卫楚夸他会吃饭。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饭后,季闻朝收拾完厨余垃圾,注意到卫楚的目光频频瞥向客厅某处。
“新鲜的花。”卫楚的声线含着柔软的惊喜感,“你准备的?”
季闻朝擦干净手,“刚好路过花店就买了些。”他走回厨房,找出了被自己特意藏起来的一大捧玫瑰,送到卫楚面前,“还买了这个。”
当他捧出那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时,卫楚明显有些愣怔。
季闻朝低头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把玫瑰花束调转了个面儿,让花束最美的一面冲着卫楚,“老板推荐我买19朵,她说19朵玫瑰的花语是陪伴……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
他手指捏着包花的玻璃纸,声音发紧,“以前没有履行的责任,我今后会做好。”
卫楚垂眸,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还没来得及欢喜,季闻朝最后那句“责任”顿时将他打回原形。
下一秒——
季闻朝捧着花的手腕被一股力道拉开,那个清冷的身影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小心地单手持着花,右手熟练地搂住卫楚劲瘦的腰。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很习惯这么拥抱了。
卫楚将脸搁在季闻朝肩窝,掩去所有神情,轻声说:“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等等,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季闻朝轻声说,他松开怀抱,准备去拿那盆眠眠花。
卫楚抬起头,眼角还有未散的薄红。他接过玫瑰,指尖淡淡拂过饱满的花苞,若有所思。
“这个是眠眠花,老板说有助眠的功效,只需要浇浇水就能活。”季闻朝再次从厨房捧着花盆回来,“你试试看有没有作用。”
“你还记得这件事?”卫楚问。
“嗯。”季闻朝赧然。
“帮我把它放进房间里吧。”卫楚带头走在前面。
“好。”季闻朝捧着花盆走在后面,脚步放轻。
这是他第一次来卫楚住的客房。
房间整洁得近乎冷清,和自己那边完全不同。
生活痕迹最重的证据也许就是床单、枕头上有些许褶皱了。
季闻朝视线中忽然掠过一支强效抑制剂。
他的目光在抑制剂上停留太久,卫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若无其事地将玫瑰花束立起来放好,一言不发。
“哥。”季闻朝声音干涩:“你最近还需要用抑制剂?”
“没有。”卫楚取下季闻朝手中的花盆,放在自己床头的矮柜上,浅紫色的花朵飘出一阵幽香。
“这支是以前剩下的,现在不需要用强效抑制剂。”他淡淡解释道,“何况你最近不太方便,得备一支以防万一。我的发/情期不太规律。”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小锤,打在季闻朝心口。
他猛然想起,这些天,他们虽然有拥抱,有亲吻,甚至有过临时标记……但他似乎完全忘了,卫楚的身体状况远比他想的复杂。
光做到这些,远远不够。
“其实我……”季闻朝刚刚开口,卫楚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怎么了?”卫楚回头问他。
季闻朝最终摇摇头:“没什么。”
#
深夜里。
卫楚面前展开电子屏幕,陆远的汇报文字一条条弹出。
幽暗的房间里,冷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五官格外淡漠疏离。
[今天季先生在商业区遭遇持械劫匪,左臂衣袖被划破,光脑受损。我已及时介入,劫匪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文字下方附着几张照片。
季闻朝在医院门口的、走在路上的、在花店门口认真挑选鲜花的。
卫楚将所有照片一张张保存下来,才问:[持械劫匪?]
陆远的回复来的很快:[我调查过,他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虽在警方留有多次案底,但经查证,他和那边的行动毫无关系。]
[我从他身上摸到点有意思的东西,果然和那边流出的货有关系,成分序列已经发给您了。]
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暴露了,之后还要接着跟季先生吗?]
[继续。]卫楚回复道。
啪嗒——
卫楚关掉光屏,突然把通讯器反扣在床头柜上。视线扫过床头那束鲜艳的玫瑰和那盆小小的紫色盆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生气。
不是气陆远跟踪被拆穿。以季闻朝的能力,陆遥陆远迟早会被发现。
而是气季闻朝明明发现了自己派人监视,却装作无事发生。还若无其事地回家为他准备晚餐,对遇到的危险只字不提!
卫楚起身下了床。他翻出自己从智能管家那里收来的玻璃小瓶子。
管家的工作日志显示,这是在季闻朝房间的垃圾里拾取的。因为被识别为危险药品,所以提交到了他这里。
瓶身的标签上,用花哨的字体写着:听话药水。
药物检测报告显示这不过是黑市常见的强效催/情/剂,连低危违禁品都算不上。
鬼使神差的,他留下了它。
卫楚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腺体处。临时标记留下的咬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腺体发烫的感觉仿佛又灼伤了他的理智。
他的发/情期很规律,身边常备抑制剂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类似发情期一般令人烦躁的思绪席卷而来。
季闻朝一面揽下责任,对他笨拙地讨好;另一面又是刻意隐瞒。
一场由真相编织的谎言,似乎在让他们貌合神离。
卫楚的指尖捏紧了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画外音:求求您不要再脑补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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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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