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两人谁也没先收回视线，姜止吟略一敛眸朝苍晚清近几步，却不想这途中，一个身影快她一步横在眼前。

大致一看，不是才与众人侃侃而谈的方炯还能是谁？

方炯急匆匆于苍晚清旁侧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连喝几口这才道：“师兄，都打听清楚了。”

苍晚清心还留在姜止吟身上，只粗略应了几声，听着有些敷衍。

方炯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当即用胳膊肘他一下，凑他耳前小声说：“师兄我总觉得这个王婆子家不简单，我们去看看吧。”

说不准还能有什么意外之获，譬如蒙长老和师兄们来镇上也怀疑过王家，没准儿还能顺藤摸瓜碰着。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好歹比漫无目地找人强。

姜止吟离的不远，更何况还是修行之人，尽管方炯刻意掩饰，她还是听到了内容。

正当之时，苍晚清凝眸说了一句：“回头，身后的女子很像师姐。”

清润的声音不疾不徐传来，加之苍晚清骨节分明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着玉石核桃，当下给人几分慵懒感。而方炯就不那么轻松了，听闻可能是她之后，下意识缩紧了手，如坐针毡。

如此紧张的姿态，也更加证实她先前的所想——苍晚清方炯二人下山，掌门应当是不知道的。

但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姜止吟不清楚，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万不该出现在这。

“师姐怎么来了？”

方炯暗叹一声，慢慢扭过头去。

目之所及，方炯回头的动作稍显犹豫。

同一息，方炯细细端详陌生的一张脸——头扎男髻，但一张秀丽平平的脸不难看出她是女子。她的眉梢和双眸都透着一股冷冽纯净，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方炯看得有些发愣。

然就在他愣神之际，来人忽道：“你们来此做甚。”

清脆的声音夹着些质问，即使声线变了一些，这语气和她周身的气质便让方炯更加相信苍晚清说的话了。

止吟师姐真的来了。

方炯心咯噔一声。

他此次确实是偷偷下山。

前两日他恰好他有一些术法要领要请教师尊，去的路上忽然见泽明宫弟子慌不择路又朝乾心宫去，遂跟了过去，未曾想，意外听到了凫山镇的消息。

他听过后就很茫然，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方炯也不知道怎么办，遂去了紫云峰找苍晚清商量，而来凫山镇就是他们讨论后的结果。

他怎会不知此时的凫山镇有多危险呢，师兄和两位同门都折在了这里，而且修为都比他高。第一次下山就来这么个偏僻未知的地方，若说无惧肯定是假的。

但他不想坐以待毙，这不是他的作风。

更何况，拜师那日光尧待他温和至极，听着他一堆的问题也没有丝毫不耐，入山短短几日又多次照拂他。现如今他有难了，他怎能坐视不理？

方炯年纪虽不大，但也是明事理的，数因叠加，所以就来了。

方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姜止吟，微瓢过去的眼神依旧有些忐忑，“师尊外表看着无虞，实则内心伤透了心，她状态很差，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说完这些，他再三向姜止吟保证自己不会胡乱行事，一切都听她的安排且自己有护身法器不会有什么危险。

清冷的眸子闪过几分思量，姜止吟倒不认为方炯前面几番的说辞能说服她，真正让她动容的是后者——方炯和苍晚清有掌门和师尊赠的师礼，护身极强。

想着，姜止吟没再说什么，算是暂时打消了把他们立即送回山上的念头。

*

三人只在镇上巡视了一会儿，暮霭就沉了下来。

许是到了吃饭的时辰，街铺上的商贩渐渐开始收拾起了摊品，不多久，来往的人越来越少，连先前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茶楼也多了许多空闲之地。

这之后的半柱香，华灯初上，四处张灯结彩，空淡的街上忽的多了许多散客，只是这次，妖和魔的数量更为多些。

一样的是，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穿行其中，姜止吟想起先前露天茶楼谈话的细节，总觉得肉眼可见的人的多少、魔的多少同什么紧密联系着。

方炯一心去找客栈去了。

苍晚清同姜止吟并肩而行，观察四周。三人分工明确，直导捷果。

未多久，方炯回来了。

可放眼一看，师兄师姐忽然被一个鸡皮鹤发，身袭蓝色道袍，肘别浮尘，头戴混元巾的道士给拦下。

他凑了过去。

“噯，两位公子姑娘，可要我常半仙给你们算上一卦？”道士说，“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

说话时，那自称半仙的道士横着一双瞳仁极小的三角眼细细的打量她们一番，时不时抚抚长须，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测测此行吉凶罢。”

方炯好奇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这个道士既说不准不要钱应当对自己很自信，他倒要看看这个半仙究竟是真材实料还是弄虚作假。

姜止吟没拦，由着他去了。

道士拿出一块儿很有年份的龟甲将之灼烧，不到片时，息板上就肉眼可见灼烧出裂纹。

片时，他颤颤微微捧起龟甲，骇然道：“诸位此行，恐有血光之灾——”

说着，他一张皱脸皱得更狠了，不断摇头絮絮叨叨着什么。

方炯止不住问一句：“该如何破局？”

话音刚落，忽的，那双枯眼定定望了过来，吓得人心一颤。

他嘘了一声，嘴形夸张规劝道：“若要避，离也。”

“因即因，果即果，天机不可泄露。老道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话罢，道士拿起竖幡，一摇一摆走了。

唯留下有些蒙的方炯，“什么鬼……”

“信则有，不信则无。”姜止吟侧目望他一眼，“找的客栈在哪？”

*

夜雾四笼，闲云掩月。

雨露客栈内，独立厢房内一片沉寂，夜风透着窗缝吹进，引的烛火如呼吸般地明明灭灭，透出微弱的光。如此境地，床榻上打坐的人儿却恍若未闻，待到那风又愈大好半晌，这才淡淡地睁开眼。

可就是睁眼的一瞬，窗外风声成倍大增，打着窗户和门传来骇人声响，那声音像悲鸣，亦有些狂野尖锐。

是妖气！

思绪甫落，姜止吟立时起身，浅青色的仙衣自动落她身上，而后束紧。

然就在此时——

“咚咚！”

门，不适时响了。

她脚步一顿。

正当这时，苍晚清声音倏然从门外传来，“师姐我觉得有些不对。”

仿若浸润在清透的水里，他声线清润干净，分外动听。

“何处不对？”

姜止吟上前一步，却没有开门。

魍楼：“师姐，我怕～”

姜止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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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雨露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