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为宝宝监护人的生活一点都不轻松。

除去必要的外出，圣子几乎是片刻不离地陪伴在宝宝身边，他教宝宝读书认字，教宝宝要听话，教她知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他迫不得已地拒绝了所有演员方面的邀约，推脱掉了所有朋友的邀请，甚至拒绝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前来探望。

对圣子来说，宝宝是坠在他翅膀上的巨石，绑在他脚腕上的铁块。

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

但他没法放弃他这可悲又令人憎恨的女儿。

距离圣子诞下宝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圣子和宝宝都改变了很多。

宝宝身上的黑毛越发浓密卷曲，丑陋极了。她越来越调皮不听话，性格里“恶”的那一面展露的越来越多。她的那些鬼怪朋友教给了她越来越多令人恶心的事情。

圣子为了维持住宝宝对自己的惧怕，为了让宝宝听话，会在宝宝像做坏事的时候狠狠打她的屁股。他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寺庙里找那个和尚讨要香灰，杀死一些宝宝身边的鬼。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严肃，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坚硬冷酷的简直就像一块石头，原本有光泽的头发也已经像是枯草一样，鬓角还多出了好几根拔掉还会继续长的白头发。

但生活里也不全是不愉快的事情。

偶尔，宝宝会甜甜地叫着妈妈扑进他的怀里，给他看她画的丑丑的“妈妈画像”。

就是这苦涩生活中的丁点蜜意，让圣子坚持到了现在。

这天圣子正在给宝宝讲故事。

宝宝很喜欢听故事，童话故事里甜蜜的爱情故事总是能让她开怀大笑。

这对鬼胎来说是件好事，所以圣子总会买很多故事书讲给她听。

今天的故事是书生和妖怪相爱的故事。

讲到书生的父母极力劝阻的时候，宝宝突然问：“妈妈，宝宝为什么没有爸爸？”

早在发现丈夫丢弃了他和宝宝的时候，圣子就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答案。

他把宝宝搂在怀里，告诉她：“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宝宝只有妈妈。不过没关系，妈妈会给宝宝很多很多的爱，连同爸爸的份也一起给宝宝。”

宝宝却不领情，她不满意地大哭起来：“宝宝想要爸爸！宝宝要爸爸！”

圣子哄了她两句，但今天的宝宝格外不听话，她在地上打滚，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见怎么都说不听，圣子不耐烦起来，冷声：“就算你想要爸爸又有什么用？你根本找不到他！”

“找不到？”宝宝的哭声一顿：“唔……那么，宝宝要努力去找爸爸。”

说着，宝宝开始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她掀开沙发垫，趴在地上去看床与地板之间的缝隙，踩在椅子上垫着脚去看柜子顶。

这么找爸爸？

圣子看得想笑，不过也没告诉宝宝，她要找的爸爸根本没在这些地方——宝宝不哭，就是她莫大的安慰了。

她任由宝宝在家里翻找，转身去做饭。

宝宝只有三岁，但体型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了。她的饭量更是堪比成年男人，每顿饭都要吃很多肉，最好还是没有做熟、带着一些血腥味道的肉。

做好了饭后，宝宝已经坐在地上开始玩玩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既然她已经忘了找爸爸这回事，圣子当然不可能主动提起来，她和宝宝坐在桌前吃饭，宝宝双手抓着一块微微流淌着血水的肉，正紧皱着五官用力撕咬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圣子本以为是邮差或是上门推销之类的人，本想置之不理，宝宝却一脸兴奋地回头张望：“是爸爸！”

圣子皱起眉。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又快又重，像是暴雨一样砸在门上。

“爸爸！妈妈，是爸爸来了！”

宝宝狂喜到扭曲的面容，和门外不停歇的敲门声让圣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宝宝别动，妈妈去看一下。”

“是爸爸！”宝宝开心地笑起来。

圣子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房门开启的瞬间，圣子耳边又传来了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喵呜——”

这猫叫声像是闹钟，把圣子从深深的梦境中惊醒了。

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一只骨节分明、洁白的手搭在门板上，使劲儿推了推。

“小花，别挡在门口，让我进去啊。”

门被人在外面推开，一张白狐似的狡黠的面容出现在了圣子眼前。

“欧阳？你、你是……”

圣子的大脑实在太混乱了，他甚至不知道面前这个叫欧阳游的人是谁。是抛弃了他和宝宝的丈夫，还是末日中的幸存者和他结伴的闯关者？

“小花你怎么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你认不出我是谁啦？难道你真的被这个副本洗脑到进入角色了？……啧，那你也太弱了吧？”

欧阳游走进房门。

“爸爸来了！是爸爸！宝宝有爸爸了！”宝宝愉快的笑声由餐厅传来，越来越近。

转眼，一个漆黑的身影朝欧阳游跑了过来。

看清宝宝长相的瞬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

“好丑的孩子”这几个字外加一串感叹号几乎就要写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但欧阳游很敬业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蹲下身，抱着宝宝——可仔细看的话，他的手根本就没有落在宝宝身上，只是巧妙地装了个样子：“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叫宝宝对吗？你都长的这么大了？”

“你是爸爸！”

“当然是爸爸。爸爸听见了你要找爸爸的愿望，所以来见宝宝了。”

宝宝像是意外获得了最想要的玩具一样，开心到不知所措，黏着欧阳游“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给欧阳游分享她最宝贵的故事书，还说要给欧阳游介绍给她的朋友们。

欧阳游则认真地听宝宝讲话，陪宝宝玩着，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如果不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年轻的话。

圣子使劲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路终于重新清晰起来，他看着陪宝宝玩，但眼里全是戏谑笑意的欧阳游，打从心底里升起了佩服。

圣子自认为意志坚定，不然他也不可能被挂在教堂顶端百年也没疯掉，仍然保持着清醒理智。

但就算是这样的意志力都被副本侵蚀了。

欧阳游是什么怪物，才没被副本影响到吗？

圣子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和欧阳游一起商讨。但碍于宝宝在，只能沉默着。好在宝宝沉浸在拥有父亲的喜悦中，根本没发现圣子和之前不一样了。

天色一黑，圣子就开始催宝宝去睡觉。

“不嘛！宝宝还要和爸爸玩！”

圣子板着脸，举起巴掌威胁宝宝：“你想被打屁股？”

宝宝见圣子是真的没有在和自己开玩笑，害怕地蜷缩着身体，悻悻地转身回房间了。

圣子和欧阳游也进了主卧。

等圣子严严实实地关上门后，欧阳游扑哧一笑：“别说，你像个真的妈妈一样。”

“哪有我这样天天要打人的母亲？”圣子只觉得心累。

欧阳游没答，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顿了顿，他谈起了关于这个副本的事情：“在三号房里，幸存者需要扮演美智子和她丈夫，经历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那么到现在为止，第三间房的给我们设下的难题已经很清晰了。”

圣子问：“什么难题？”

欧阳游丝毫不意外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点都没有思考。”

话可真够多的！

圣子用手势催促欧阳游继续说下去。

但欧阳游还是用眼神尽情鄙视了一会儿圣子，才继续说：“我先抛出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扮演的美智子和我们见到的店主美智子是否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她还是活人吗？毕竟我们都见到过美智子的尸体。”

“第二。如果美智子是活的，那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角色。是死是活？是寿终正寝了呢，还是被美智子和宝宝杀了呢？”

“第三。如果美智子是死的，那会不会是她的丈夫杀死的她呢？毕竟这个丈夫消失了整整三年，突然重新出现在这对母女面前，还对曾经把自己吓到逃跑的女儿这么好。要知道，人类很难改变自己的秉性，总不能是他突然想开了要当一个好爸爸吧？所以，他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为了达成目的而杀人，倒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联想到在前两间房的经历，和美智子那干枯如树皮的身体，圣子点头，表示认同欧阳游的猜测。

“如果这对夫妻的结局是一死一活……”说到这里，欧阳游笑了一下，却顿住了。

“怎么不继续说……”圣子的话问出口，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如果这对夫妻的结局是一死一活的话，那么会不会他和欧阳游，也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为时尚早。”欧阳游耸耸肩，打断了圣子的思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扮演我们的角色，跟随这段往事的脚步走下去。”

圣子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我们不继续扮演呢比如我们可以让这段剧情崩坏掉。”

“崩坏掉，然后呢？”欧阳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圣子：“万一这段往事里有通关四号房、五号房的线索呢？万一我们破坏了往事，被永远困在三号房里或这个副本里呢？这个险我可不敢冒。”

也是哦。

圣子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惭愧。

这种明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让圣子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就像有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悬在头上。

但欧阳游却没有圣子的顾虑，他飞快扑在床上，对圣子得意又欠揍地笑起来：“先抢到床的人睡床上！抢不到的人睡地上！”

圣子：……这狗欧阳！

圣子本来打算好好复盘一下这诡异的三号房，但因为见到了欧阳游，心安下来，圣子一倒在地铺上，就昏睡了过去，还睡得很香甜。

香甜到直到欧阳游逼近了自己，他才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此时正是清晨，房间内有昏暗的光线。

圣子看到欧阳游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正歪着头盯着他。

圣子迷糊地问：“怎么了不睡觉？”

“只是睡不着打算起床了，你继续睡吧。”说着，欧阳游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咔哒”关闭的瞬间，圣子脸上的睡意瞬间消散了。

他惊惧地坐起身，回忆着刚刚醒来时，欧阳游冷漠冰凉的眼神，和他拿在手里的东西。

一把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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