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协会维多利亚的办公室。

秘部部长坐在椅子上抿着唇喝水，维多利亚还在处理公务，报告由她书写再送到国王的手上。

“殿下。”部长突然开口，神情渺茫，等维多利亚开口询问时又摇头，心事重重。

维多利亚便问：“部长是在担心亡徒吗？”

“是也不是。如今他们的据点逼近王都，实在是一颗毒瘤，偏偏敌在暗，我在明。”

亡徒的实力并不强，可狡诈多端，核心成员皆为前朝贵族，知道不少秘密的城防工程，这也是他们能一路突破防线的原因。

维多利亚默了默，表情也是沉重。

“对了，菲利普带的那个新人怎么样了。”

部长问的是姜秉斯，那天他看维多利亚焦急的跑到她身边为她紧急包扎，还没见过维多利□□绪如此外放的时候令他对姜秉斯也印象深刻起来。

“她……无碍。”

……

姜秉斯现在的确无碍，悄悄站在院子的一角，看向正在指导如翩鞠挥剑的老勇者。

他鬓角有些花白，没有胡子，衣着朴素简练，身形瘦削高挑，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腰上别着的圣剑，剑鞘缺了一角。

看形状与姜秉斯从黑龙身上捡到的水晶契合。

老勇者嗓音浑厚，吓的如翩鞠一抖，手上也要她拿着已开刃的铁剑。

“你，挥剑。”

如翩鞠颤颤巍巍把铁剑往前一伸，差点摔倒。老勇者哼一声，如翩鞠慌张的说对不起。

到现在如翩鞠已经能用大陆语和人交谈了，说不了太高级的词汇，但应付日常对话是绰绰有余。

老勇者又让如翩鞠做了几个动作，摇摇头，十分倨傲。他放下一句话，“每日挥剑一千次，要完全标准。”

说完他就走了，至于如何是标准的的挥剑，没说。

如翩鞠诺诺的应好。

姜秉斯走上前来，对如翩鞠说：“这把剑你先扔了，我拿把未开刃的给你。你一个新手伤到自己怎么办。”

修女也是给如翩鞠准备了一把铁剑的，没想到勇者自己会带一把来，姜秉斯便跟修女要剑，却不急着给如翩鞠。

姜秉斯拿着铁剑，双脚打开，势如破竹，左手挥剑，剑气呼啸而过，看的如翩鞠一愣。

“你不是……魔法师吗？”

如翩鞠呆呆说，修女也是惊诧。

“是啊，不过我以前是冒险者。”她爽朗笑着，已经很多年没练体术了，但动作不见生涩。

女孩子目不转睛盯着她。

“你好厉害！”如翩鞠围向她转，手忙脚乱的接过姜秉斯抛来的铁剑。

“刚才那就是标准的挥剑姿势，你试试吧。”

这下如翩鞠脸上的笑收回去了，为难的盯着手里的剑，使出浑身解数，然后就摔倒了。

姜秉斯扶着额头蹲下来，居高临下的睨如翩鞠，修女在一旁偷笑，这动静甚至让院子前面的大树掉了片叶子下来。

“哈哈……”如翩鞠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的尬笑，挠挠头不好意思看姜秉斯。

姜秉斯直起身子，猛的靠近如翩鞠，握住她拿剑的手，带着她把剑挑起来。

这吓了如翩鞠一跳，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身体下意识的冲动差点让她给姜秉斯一肘击。

“站直。”

漫不经心的语气，但如翩鞠又被吓的一抖，心情复杂的按姜秉斯说的做。

铁剑大部分的重量被姜秉斯承担去，在如翩鞠手里让她觉得就是握了根木棍。

“手腕摆直，肌肉绷紧点，然后，转，收力。”

姜秉斯沙哑的音色像羽毛挠的得如翩鞠心神不宁，机械性的听从姜秉斯的指导，等回过神时，门口多了一个女人，宛若巍峨高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通身贵气。

“维多利亚？”

那迷人的嗓音不自觉念出这四个字，然后如翩鞠手上一重，姜秉斯松开她快步向维多利亚走去。

“殿下，好久不见。谢谢你那日帮我包扎伤口。”姜秉斯对她眨眨眼，如翩鞠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化了，怪异的看着姜秉斯。

修女也对维多利亚行礼。

维多利亚没理姜秉斯，看向如翩鞠，她还滑稽的拎着铁剑，发现维多利亚看过来后立马丢开它，挺起腰杆。

“你怎么样了？”维多利亚把视线转回来，红唇轻启，柔软的黑发垂在她肩膀两侧，姜秉斯不着痕迹的看两眼，回答她：“没事了，再过月余就好全。”

“殿下是来看我的吗？”姜秉斯笑着说，眼睛弯弯。

维多利亚移开视线，本来想否认，话说出口了却变成“嗯。”

姜秉斯愣住，但维多利亚面上风轻云淡，似是随口一说，于是姜秉斯才重新笑起来。

“勇者，你好。”

走向如翩鞠，维多利亚对她伸手，如翩鞠觉得她冷漠，心不在焉的同她握手，偏头看姜秉斯，她靠在门框上，有神的红眸扫过来。

“你是女王吗？”如翩鞠突然说。

气氛有一瞬凝固，维多利亚摇头，“不是。”她接着说：“我出身皇室而已。”

看她气质凛然，如翩鞠下意识就误会了，不好意思的跟着喊一句殿下好。

接着维多利亚和姜秉斯走到墙角不知道在说什么，如翩鞠走神的望着两人，被修女提醒后微微红了脸，心中燃起熊熊斗志，艰难的挥起一剑。

……

剩下的这个月，维多利亚没再来，姜秉斯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如翩鞠的小院里。

老勇者来时，她便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注意着他。

跟传闻中听到的差不多：勇者为人刚强，有些傲气。

剑术高超。没见识过。卓尔不凡。是有点吧。

姜秉斯拿着小椅子躲在树的阴影里，脸色被树荫笼罩的一起晦暗不明，像一块灰朴朴的石头。

老勇者余光里也注意着她，暗自中的较量，谁也没发现。

暗流涌动下只有如翩鞠还在认真练习剑招。

老勇者又哼一声，如翩鞠的剑被她用力太猛甩到地上去了，入土半身。飞溅的小石头打醒了如翩鞠，但她没想平常那样惶恐，反而兴奋起来。

姜秉斯莫名明白如翩鞠兴奋的点。力气变大了不少。

“无才无能。”

突然如翩鞠听见老勇者用正常音量说出这话来，全身血液倒流，僵硬着不敢回头，从身体里流出去的热汗蒸发去带走她的体温。

她用力拔剑，可它好像成为了石中剑，而如翩鞠不是它命中注定的勇者。

这句轻飘飘的话蒙蔽住如翩鞠的五感。

“勇者大人慎言。”

“你如何下的结论？”

姜秉斯站起来逼近老勇者，学着他刚才的哼气方式，极其不屑的从鼻腔里发出蔑视。

“有错？”老勇者争锋相对。

“当然。”

姜秉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击，好像说出来的是什么真理，众所周知。

对方展现出不屑争辩的表情，眼睛往外一斜，大跨步走了。

“怎么了，剑拔不起来？”

柔柔的，沙哑的女声从如翩鞠头顶传来，她一个激灵，剑出来了。

初来乍到，没本领的勇者成功通过属于自己的第一关考验，拔出石中剑。

……

伤好后，姜秉斯也完成了对如翩鞠的魔法启蒙，留给她几本自己用过的魔法教材后就和她告别了。

只是想想觉得奇怪。那孩子什么话都不说，深沉的看她，要不是怀里那几本教材抱得紧，姜秉斯都要以为她是有什么意见。

大概是那次行动重创了亡徒组织，接连几个月没有他们的行踪暴露，因此秘部也稍微闲了点。

菲利普每天往外跑，有时候是去购买魔法耗材，等着搭建传送阵。但更多是的时候，不知道去干嘛。

姜秉斯就待在小楼里看菲利普给她的的卷轴，反复研读好几遍才能明白其中浮于表面的理论。

这时候菲利普回来了，她走路摇摇晃晃的，最后跌倒在姜秉斯身边的沙发上。

姜秉斯眼睛向下瞟一眼，菲利普居然睡着了。

秘部组长，豪放不羁。

秘部组长同时也十分机动，才趴下一会，她就睁开眼了，摸索着爬上沙发，打个哈欠，最后说：“明天我们得出去一趟。”

“去哪？”

“一些亡徒过去的据点。”

菲利普揪着沙发露出来的毛线，一下一下，凌虐着线头。

这令姜秉斯不自觉看向沙发已经秃了的地方，“停，组长。你再扯下去我们就要没有沙发了。”

“嗯。”菲利普又揪几下才放开，没带眼镜的时候她就眯着眼看人，一头长棕发没怎么打理，乱糟糟。

“砰—”

她又躺倒了，慢慢缩起来。

……

第二天，菲利普带她来了边境。

然后带她在一座城镇里逛了好一会才向目的地走去。

路越走越萧索，远处出现呼和声。

废弃太久的小村子已经被树木占领了，边境的驻守军人正在开垦，老旧的墙屋以及木头一视同仁的砸成碎块丢进小推车里。

姜秉斯听见菲利普说：“这里就是亡徒以前的一个据点。”

“知道为什么他们历经两三百年依然不死吗？”

姜秉斯默默说：“禁术？”

“嗯，用活人祭奠的禁术，以此延长生命。”

两人走得更近些，菲利普又说：“用活人祭奠，所以他们所到之处白骨累累。”

有军官注意到她们，脱帽致意。

这些年轻力壮的士兵如排山倒海般扑向已被遗忘的小村，很快一片平地就被整理出来。

“这里会被重新建设，边境陷落中无家可归的流民会住进来。”

即使已经过去十几年，大城镇里的流民还是多，不少人以乞讨为生，失去土地的农民什么都干不了，他们是只能在土里扎根的作物。

“亡徒的据点都会被这么处理，先让教会的人来净化，再派人来拆除，再把流民赶过来。诺，一个新的村子。”

菲利普神情落寞，“可原住民甚至没有墓碑，他们被彻底遗忘了，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死去，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没人知道这个村子的曾经。多可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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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