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帘棠没搭理谢文溪,一把拉下帘幔,二话不说便起身骑坐去萧择渊有力的长腿上,狠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敢撒你大腿上?!”
萧择渊闻言略一怔。
可转而却轻挑唇角,莞尔道:“公子请便,本侯岂敢让佳人为难。”
玉帘棠:“……”
她真没想到眼前这人模狗样的货,能不要脸成这样!
但此时,两人却因极近距离近乎鼻息相抵。
气息交融在咫尺之间的空气中,如同微风拂过荷塘,泛起层层微妙涟漪。
玉帘棠那菱唇,如朱砂点绛,微启若樱桃初绽。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九御侯萧择渊,和自己那混账前男友“肖喆源”不过是外表相像的两个不同的人。
但她不知为何,就想给这人扎刺,进一步探探虚实。
萧择渊双臂泰然自若撑于身侧,任由人跨坐于自己腿上,压下一份携带体温的轻巧重量。
他面色冷峻凝视眼前宛若白瓷的脸,饱满润泽的唇。
他那眸光如若凌驾于冰川的鹰,锐利深邃。
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两人就这么眼神交锋,犹如两把剑刃在无形中激烈碰撞,就快擦出火花——
这时,就听轿外传来话音:“帘棠公子,已至敝府,快请下轿如厕!”
玉帘棠闻声松一口气,瞪一眼萧择渊才迅疾收回目光。
却也不知是气不过还是怎么着,一咕噜起身的同时,狠踢一脚面前人小腿,才窜出轿子。
旋即随谢文溪府上侍从奔去恭房。
副将图龙牵马望着玉帘棠疾奔背影,不觉跟谢文溪相视一笑。
转眼瞅到下轿的萧择渊,一只腿似乎有些不利落,便开口问道:“大帅,您腿有何不适?”
“……”
萧择渊略抿薄唇,凝视那早已不见倩影的长廊深处,沉声回道:“无事。”
漆深月夜,萧择渊身姿高大挺拔,侧影投射在冷硬地面上,宛如一座孤峰。
谢文溪向管家嘱咐完玉帘棠是贵客,会于府邸暂住,需细致安排起居饮食,务必尽心尽力伺候相关事宜之后。
打着哈欠走来萧择渊身侧,说:“叔父您今日倒真反常,向来不喜花柳之所,却忽召贤侄共赴凤春楼宴聚。”
“明明特别关注帘棠公子,却又不许侄儿拍其画作,致使尹国正抢了去,甚至方才……方才那混账还险些伤到玉帘棠。”
谢文溪摆手纳闷道:“不搭理他的是您,忽招侄儿去救他、又要他暂住侄儿府邸的也是您。”
“方才一路上不让停轿,故意折腾他的还是您。”
谢文溪撇撇嘴跟图龙交换了一下眼神,谁知片刻间却忽然嬉笑道:“叔父此次低调归来如此一反常态,难不成就是为了泡玉帘棠?!”
可话刚脱口,收到萧择渊的肃然目光,便立马识趣闭嘴。
而后来了句“疲惫至极,意欲归寝,还望叔父见谅”,躬身一礼,便赶忙颠了。
副将图龙命手下及轿夫先行退下。
见萧择渊独自立于庭院之中,似是陷入沉思。
想了想,便上前道:“大帅,凤春之事昨夜已由属下妥善安排,羽林卫、禁军今日亦以‘北岳国使者献于官家之珍宝失窃、疑犯仍在追捕’为由,禀报了调查结果。此事并未牵涉到我们,何以您仍似有所思?”
其实,图龙迫切想追问的何止于此。
他更想问的是:大帅昨夜何以独闯宫禁,涉险如斯?
而后自凤春楼秘道遁走,又因何故,涉及一舞伶小倌?
昨夜后山冰河之寒,犹若冬日之霜狼,穿透骨肉,能令人骨髓瞬间凝成寒冰,生机尽绝。
可大帅与那玉帘棠同坠冰渊,二人如何又能忽生洪涛烈焰,以驱严寒?
而他后来按萧择渊吩咐,将昏迷的玉帘棠送归凤春,以为此事便已告一段落。
却未成想,萧择渊今日又突邀恭亲王之子谢文溪共赴凤春楼,终将玉帘棠带了出来,究竟意欲何为呢?
萧择渊这次回大兴仅携数名心腹精锐,昼夜兼程,疾驰六日才得以从西域边陲低调返回兴华城。
却丝毫不露声色,连京城的熟人和皇帝都是今晨朝见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回来。
萧择渊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步骤分明。
然而此次这一连串的事儿,却让忠诚伴随他十余年的副将图龙深感困惑。
但图龙职责分明,明白何时该追问,何时应保持沉默。
他向来以执行力超强和对萧择渊铁杆忠心闻名,可此刻脸上写满的疑惑,却让闻声回过神的萧择渊不觉笑了。
“怎么?你也和文溪一样,觉得我是看上玉帘棠了?”萧择渊调侃道。
“这……这怎么可能……”图龙顷刻间一脸支楞,“玉公子乃是男子,大帅个人问题再怎么没着落,也不至于荤素不忌吧!”
见萧择渊面色好转,图龙便继续道:“再说了,这些年向大帅引荐名门望族之女的豪门世家络绎不绝,大帅又岂会被男子轻易迷惑,失去方寸。”
“属下觉得大帅定是有深思熟虑的原因。”
萧择渊闻言唇角微提,目光落在已结冰的池塘,池中鱼儿早已不见踪影。
他走到池边,在寒光冷月的照射下,凝视冰封湖面下那朦胧倒影,说:“我打算将他献于圣上。”
图龙:“……?!”
提起当今圣上谢秋舫,他登基这十六载,南兴国便逐渐兴盛起男风。
坊间皆流传,这年近花甲,虽有后宫三千,却无一妃嫔有所出的秋舫帝平生就两大嗜好:一是收藏名家书法丹青;二是迷恋男风,尤其迷恋弱冠之年的俊俏男儿郎。
所以这帝都兴华城的各个花街柳巷这些年也不知是被传说中皇帝的口味带偏,还是怎么着。
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便越来越多各色小倌卖艺卖笑,生意饶是火的一塌糊涂。
而萧择渊自踏入仕途、投身军旅以来,便一心专注于朝廷政事,在战场上指挥若定。
从不结党营私、不涉党派之争,对于迎合皇帝喜好、阿谀奉承之事,更是未曾有过半步涉足。
然而,为何此时,他携心腹精锐快马加鞭赶回帝都,却仅是要将那少年伶人进献给皇上呢?
图龙一时想不明白。
看着图龙疑惑表情,萧择渊并未多说什么,后来只是摁了摁图龙肩膀,说:“时辰已晚,早些安歇。”便抬脚走了。
萧择渊与副将图龙,这些年征战沙场,历经无数风霜,皆能心照不宣、齐心协力,化危为安。
彼此之间早已培养出深厚默契。
萧择渊不多言,图龙便不追问,只是默默遵循将令,圆满完成使命。
这次也一样。
回想昔日战场之上,图龙九死一生之际,是萧择渊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救其于水火之中。
这些年图龙对萧择渊的信任与崇敬始终坚如磐石。
他深知萧择渊此刻的沉默寡言,非是不愿多说,也许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待到事成,谜底自然会揭晓。
***
玉帘棠在一夜乱梦中醒来。
她环视这布置考究的客房,墙壁上的巨大山水画——画面中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画的两侧,是一对精工细琢的紫檀木花架,架上摆放着两盆墨兰,那叶片如墨如玉,狭长而富有光泽,宛若剑眉星目,释放优雅浅淡清香。
而当目光聚焦于房中的红木雕花桌上——桌上那张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此刻正不偏不倚压着的一个金光灿灿的金元宝,却让玉帘棠心情如惊涛骇浪、颠簸不定!
她内心一时间无法平静!
那金元宝是昨晚她临睡前,不知什么心思鼓动,用自己那画笔随手画于纸上的。
未成想,元宝转瞬就化作实物定立纸上。
元宝如满月般圆润丰满,色泽金光璀璨、柔和沉稳,握在手上是沉甸甸的冰凉触感。
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玉帘棠当时震惊的一逼!
却突感晕眩,自言自语说不过是脑残发梦,也许睡一觉一切就能回归正常。
可未成想这一觉醒来,那元宝依旧真真切切立于桌面,岿然不动!
她抓着那金元宝一番惶恐之后,不禁又惊又喜、手舞足蹈。
感觉自己饶是可以在这南兴国好好称王称霸一番!
而当她再次掏出自己那六棱柱枪色金属画笔,脑筋一转,飞速画了个最新款i15水果手机之后——
纸上却仅是栩栩如生勾勒的清晰线条。
然后一片静谧,不见那手机有分毫要变成真货的意思。
玉帘棠:“……!”
难道就只有古代物件能画假成真?
画现代玩意儿就不奏效?
她不觉搓了搓头皮,正打算动手画个花鸟虫鱼,重新验验货。
谁知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却让玉帘棠不禁纤手一颤,画笔滑落于纸面,留下一道深深墨痕。
墨桃冲进屋,奔向玉帘棠就是一个熊抱,用软糯的鼻音哭泣道:“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玉帘棠被抱的一惊。
缓过来拍了拍墨桃后背,正要说句安慰的话,抬眸便瞅见单手撑着门框的谢文溪。
谢文溪走过来,笑着说:“帘棠公子,人给你带回来了,毫发无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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