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二

才瑛铺开一张白纸,写下几个名字,才指着“令璟”二字徐徐道,“此为大名郎,如今是夺嫡各名郎里头最为受拥的。”

“大君凡是有一丝一毫的理智,也会将大君之位传给他。但……”他点了点另外两个字,“还有位名郎,虽才弱冠,却也是才思敏捷文韬武略之辈,令璋。”

“他不若大名郎温润,若是生在乱世倒可开拓功业……”

才舒便笑笑,“可大昭如今禁不起风浪了。”

她摁住“令璟”二字,指头上沾染了墨渍,“若他真是如传闻那般才绝冠六艺、玉面世无双……也许我的抱负能够施展一二……”

才瑛好似见惯了她侃侃而谈,这孩子自从病愈后便好似换了个人,但左右是他的女名,他也便各方面都支持着她。只是……参与夺嫡,他看了一眼才舒,压下心底的不安。

随她去罢。

“阿满,今日可有给王父请安?”

青年抚了抚肩下的落叶,看向树下舞剑的身影。

他眉眼温润干净,带着柔和的笑意,四边宫人便齐齐上前为停下舞剑的少女扇风擦汗,直到拾掇干净,才又退下。

阿满自顾自的灌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放下剑,看向执书而立的兄长,弯了弯眉,那显得寡淡素净的脸上才有了光彩。

令璟便拉过她又细细的给她擦了擦鼻头上的汗珠,将书递给宫人后便牵过阿满,“阿满,每日的请安是不能忘的。”他轻声道,拉着阿满朝昭后殿走去,“母君应当早早备好茶点了,你怎地总是不愿意去呢?”

阿满停下脚步,神色淡淡,却挣开了他的手。

令璟顿住,“大兄晓得你怕王父迁怪母君,但这并非阿满过错。”

昭后唯一所出是个女名,虽说如今女子早已有女学,亦可入朝为官,却终究没有女子为大君的先例,如此一来嫡储便只可从次宫内寻,大君向来不喜次宫,怕的就是次宫外戚攀附壮大,唯有昭后娘家家道早早中落,如今早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哪怕大名郎的美誉大昭人尽皆知,也不过是让大君更加心生提防和不满。

大君野心很大,还想坐在君位上长生不老,怎么会允许他的儿子来分一杯羹。

只是大君还是太信任自己身边人了。

令璟摸了摸阿满的头,大君为阿满赐名令缺,便是责怪她缺损了大昭气运,若不是昭后为她取字为满,只怕大君心里根本不会有阿满这个女名。

子弟们都不把阿满当做威胁,她一介女名,便是再才能惊人又如何,入不了大君的眼,有缺的玉始终是残缺的。他敛住眉头,看向默默不语的阿满。

阿满不喜说话,起初以为是得了失语症,大君不愿教人觉得自己的女名是个痴傻的,命名师教管,又叫她日日请安,后才得知阿满只是不喜说话。

大君还是不大喜欢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名,反倒是更加活泼好动的令钰更讨大君的喜欢,总是赏赐些新奇的玩意儿,好在令钰女名挂念着阿满,也乐意同她玩,不然阿满更不愿开口讲话了。

道士说阿满天生寡情,是不该入世的。

简直胡闹。

令璟理了理阿满有些乱的头发,“阿满可要同大兄去那庄子上瞧瞧?”

大君如今多疑得紧,恨不得把每个名郎都打发出去,大名郎便是被他打发到离昭都几百里的雲州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令去避暑的庄子上小住,令璟便央带上阿满一同前去。

昭都城门却有些拥堵,令璟瞧见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围堵在城门外,才知是难民逃难过来了。竟逃了这么远?

如今难民遍处,保不齐会有揭竿起义的,大君却只想着将这些个名郎给赶出昭都,实在是短视得很。算盘倒是打的好,也不想想是不是真能够寿与天齐。这些年来后宫里诞下的麟儿不少,待大君去后必定是争端无数。

他无意那个位置,但是阿满,他看了看沉默乖巧的少女,他得护好。

这些年来他如父兄般护着阿满,不教她被那些个劳什子的人教坏,就算是令璋再怎么针对他,也是宠着阿满的,反倒是令玧,才疏德浅却肖想大君之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分能耐。

令璟看着乌泱泱的难民堆,暗道大君唯一可圈可点之地便是将那军权牢牢地握在了手里,大昭虽说如今**得紧,好歹军队还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被大荒之类的蛮夷小国比过了去。

只是……这天,早晚得变了。

大君在那个位子上太久了……有的人等不及了……

地龙翻身后是长达半年的干旱,一直捱到了元明十五年仲月,也不曾有一滴雨珠子掉下来。直到阿满都到了十九的年纪,才堪堪下了场雨,也不过寥寥几滴而已。

“大兄,王父有召。”

令璟瞧着令玧的神色不似作假,只得放下书册,一旁的令璋讥讽的看向令玧,只觉他面目可憎小人得志。儿时便不喜这个心机深沉的兄长,如今大了更是厌烦,莫说手段上不得台面,他也配争么?

他摇了摇手里的茶杯,看向令璟端直的背影,这众名郎里,也只有大兄才是能够同他争一争的人。大兄才能过人,品行端正,是令玧此等心胸狭隘之小人亦可比肩的么?

只要他在一日,这个小人便休想出头!

更何况……他眯起眼睛,他宁可走大兄铺好的险路,也不愿那个小家子气的东西坐上大君的位子。大君的位子,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么?

他派人跟上令玧,坐着只等宫里的消息传来。

“殿下!殿下!”

阿满被冲进来的乌泱泱的暗卫吓了一下,认清楚这是大兄的私军后才放下心来,只是不解来寻她作甚。

却不料后头紧跟着的暗卫抬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担架上的男人只有一条腿,一个眼窝空荡荡的,教人看了心里便发寒。

她懵了一下,觉得遍体生寒。

担子上的是她的兄长,令璋,平日里亦是对她宠护有加,她再看,却是发现了不少令璋的私卫也混在大兄的暗卫里头。

阿满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惨白。

令璋直起身子看了她许久,半晌大笑着问,“阿满你可愿改名?”

“令珏当是更适合你的!也不算负了王父的寄托!”说起王父二字时他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般。他从怀里掏出两颗玉章递给她,“令玧那小人快来了,阿满,保护好自己。”

他把玉章塞进阿满的手里,教众多暗卫将阿满推进屋里。他知道阿满武艺高超,只是,重兵重围下的大名殿,不是一个高手能够解救的。

令璋直直的看向门口,待看到那可憎的面孔时便轻蔑的啐了一口,“我还道兄长怎么有此般能耐,原来各位兄弟都是帮衬着啊。”

“可惜了,依兄长的性子,保不齐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盼各位兄弟姐妹好生活着!”

令玧恼怒的抽出佩刀,寒光中猩红的血喷涌而出,映的霞光都好似温热了起来。令璋死不瞑目,掉下的头在地上咕噜滚了几圈,依旧死死地看向令玧等的方向,目呲欲裂。

大昭变天了。

阿满的天,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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