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谬

冷宫今日好似有些回暖。

先是大君近臣令文送来了不少吃住用品,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有宫人鱼贯而入,带来了不少稀罕物件,冬日未到,就先换上了上好的金丝碳。

不少宫人窃窃私语,只当大君善心大发照顾起先王君的遗孀,又道大君到底是个孩子,怎的会真的冷面无情,你看,到底还是注重孝伦的。

只是冷宫的主人却是大发雷霆,将那一众赏赐扔到了宫门外不说,还将那些个宫人一并也扔了出去,叫宫人们讶异得紧。

冷宫内,女子跪坐在竹席之上,脸上似乎有怪罪之色,也不去看面前背挺得笔直的令缺,只是闷闷的饮着茶。

令缺瞟她一眼,“浓茶伤身,卫卿慎饮。”

“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未曾。”见女子柳眉一竖又要发怒,令缺连忙道,“但孤却是信得过你的。不知为何,听你一席话竟觉十分受用。”

她顿了顿,含笑低声,“无论如何,孤都是信你的。”

“先前你同孤讲要入朝为官,便是放下心去,再过几日恩科,你便混入其中,自会有人照看着你。”

“卫聃。”

“你且放心。”

女子闻言看过来,似笑非笑,“阿满,我还不明白你么?说是信我,平日里跟着我的尾巴绝不下三个。”她举起手里的瓷杯,将里头的热茶倒出来,茶色的浓汤顷刻间打湿了令缺雪白的常服。

令缺眉头一拧就要发作,却忍下来,只是起身看向她。

“卫卿,孤该说的已然说尽。”

“当日卿言愿为孤的双目,孤不知卿是否发言肺腑。”

“如今大昭百废待兴,若卿有鸿鹄之志而不愿缩居后宫,无论你是何身份,只要是对孤的大昭有利,卿只管放开手脚去。”

她作了一揖,微微颔首,神色平淡。

卫聃只是轻笑,眸含柔意的瞧着令缺。令缺只觉心惊,而后便是更深的恼怒,这女子数次挑衅王家威严,便是吃住她断不可能拂开颜面降罪于她。她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缘由,是不可能妄下决断的。

她今日头戴玉冠,身着玄色朝服,上勾暗红蟒纹,袖口有金丝线细细勾勒的刺绣,腰缠碧玉带,脚踏木屐,本应当压得她寡淡的脸黯淡,却因那锐利的眸子而多了些生气,更显得风华无双。眉头含了薄怒,又因着浅眉淡淡而失了戾气。

卫聃终是跟着回了一礼,抬头时只是轻轻睨令缺一眼,凤目丹唇面若芙蓉,身着鸦青色裙裾,令缺下意识移开目光。

沉默了半晌,令缺终究忍不住,低声轻问,“卫卿究竟为何愿为孤双目?”

许久没有答复,年轻的帝王垂下眼帘,顷刻间便回转心神,弯眉一笑,冷肃的面色柔和许多。

她抚平衣袖,一步踏出却听见身后轻声,宛若珠玉落地。

“只因妾身心悦阿满已久罢了。”

令缺心神一动,回头看去,只见卫聃敛眸好似忍下千言万语,那一张本光彩夺目的脸却因现在的低眉含怨而显得有些黯淡。令缺瞧不清楚她的神色,只能瞧见那头顶一支通透的碧玉簪子晶莹玉润,眼熟得紧。

她下意识转身走了两步,回过神来横眉怒斥,“荒谬至极!”

见卫聃竟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她,目光直白又大胆,她只觉不自在极了,后退一步呵斥道,“放肆!”

卫聃便不甚在意的勾唇,“有何荒谬?”

令缺未答话,只是神色阴鸷的怒瞪她一眼,面色铁青,而后眯起眼睛,阴晴不定。她登基三年,只是叫人安抚先王君的后宫,不曾踏足半分,亦不曾刻意同谁熟络。

眼前这人在此种时候冷不防出来,又与她甚是相熟的样子,不能叫她不防。

只是这人偏生不喜按套路出牌,总是叫她防不胜防。

王家威严,不容有失。

令缺收起心中怒气,只当她在刻意挑衅试探她的底线。她憋住想要再度怒叱的心思,甩甩袖子离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卫聃瞧她发怒离去,竟有些高兴般勾起嘴唇轻哼起小调来。

果真还是只有她才能将阿满气成这个样子,愣了愣,她停下动作,怔怔的看向令缺离去的方向,攥紧了拳头。

只是心悦一说,何来假话?

又觉得阿满憋住情绪闷闷离去的样子,和当年向她讨要糕点不成抿唇不语的样子重合起来,叫她心口一痛。她抚了抚额,敛眉轻笑。

无论如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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