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毒性发作

太子几乎目眦尽裂,难以置信地瞪着场中。徐将鸣狼狈翻到在地,虽然立刻爬了起来,但他已经输了。方才那一下,如果平惠之用的是利器,他已没了性命。

平惠之后退一步,放下武器。想不到他天天跟着卫北徐偷学,竟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此刻的心情已经麻木,这次一连得罪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储君,这和自己找死有什么区别?但是生活在后宫之中,除非是去钟鼓司那种苦地方,无论呆在哪儿,都少不了这种事。

跟在范遥真身边,要被岳泽青,江风澜,闫凤起这种反派对付,跟在闫凤起这个反派身边,又要被他的死对头记恨,这后宫哪里有什么太平地方?

罢了罢了,得罪就得罪了,反正他毕竟救过皇帝,有个免死金牌,再想法子在闫凤起下线之前偷渡出宫,平稳落地才是正紧。

平惠之行礼道:“承让。”

徐将鸣黑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

太子脸色阴沉:“好小子,有胆色!”

闫凤起脸如金纸,声音倒还算平稳,问道:“太子殿下,你要徐将鸣和我切磋,如今胜负已分,我们能走了吗?”

不远处,卫北徐脚步匆忙地赶来。看见他来,平惠之松了一口气,徐将鸣知道卫北徐的厉害,纵然想要出尔反尔,也不敢在卫北徐跟前造次。

太子被“打”了脸,又发作不得,只能冷冷道:“你们走吧。”

卫北徐已赶到,扶着闫凤岐,平惠之紧随二人,迅速撤离。

徐将鸣走到太子跟前,骂道:“那姓平的宫人不过是运气好,趁我不留神……”

太子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怒道:“没用的废物!滚!”

徐将鸣脸上是一闪而过的羞辱和愤恨。

范遥真带吉云回到杨柳宫,等了一会儿,吉云打听到消息,松了口气:“主子,师父他赢了徐统领!嘿,不愧是师父。”

范遥真淡淡道:“和我说做什么?他是赢是输,关我什么事?”

吉云登时落寞,不敢再多言。

窗边,一名杨柳宫的宫人握着扫帚站在窗下,听得里头不再有说话声,才走远了。

范遥真拿起架子上的一只筑球,这还是他变成痴蒙小儿时,平惠之为了逗他开心做的,上面画了描金纹样。范遥真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把球放回原处,才低声喃喃:“他跟在姓闫的身边,把人都得罪了,往后该当如何?”

这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说罢,他又低声自嘲:“算了,是他自己要去,哪用得着我担心?”

离开校场没多远,闫凤岐便再也支撑不住,浑身抖得筛糠般,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滚下。闫凤岐痛苦不堪,对卫北徐道:“打……打晕我……”

卫北徐一个手刀,把闫凤岐劈晕,然而即使是晕了过去,闫凤岐仍然晕得不踏实,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想不到心疾发作起来,竟如此痛苦,方才在校场上的镇定,想来也是在强撑。这宫里大概只有范遥真能够医治他,偏偏两人已经水火不容。

平惠之想到范遥真的师父,不知道那位僧人还在不在大钟寺。

平惠之和卫北徐急匆匆地带着人回到长春殿。

看棋终于回来,带着药和人参,他和卫北徐两人进进出出地忙碌,平惠之便帮着煎药。

闫凤岐被痛醒了,殿内传来痛苦的吼叫,如同野兽,不似人类。宫人们都躲远了,深恐触霉头。

平惠之煎好了药,连忙送入殿中。看棋忙不迭地接过药,踩着小碎步匆匆上前:“小公爷,药来了!”

平惠之往床帐间探看,只看见闫凤岐不住挣扎,卫北徐尽力制住他,避免他痛苦自残。

闫凤岐的心疾,是在北疆战场上受伤所致。但看他现在这般痛苦发狂的模样,若只是□□受伤,或者心脉受伤,绝对不至于此。

看棋给闫凤岐喂了药,过了好一阵,闫凤岐终于能平息下来,或许也是没力气了,卫北徐终于可以松开他。

平惠之这才上前,闫凤岐一身单衣,浑身湿透,把枕头床榻都打湿了。他蜷曲着身体,胸口轻微起伏。

卫北徐退到一边,看棋让宫人送热水进来,给闫凤岐擦身。闫凤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平惠之一眼,还有余裕与他说笑:“竟叫你看到我如此狼狈的一面,让你见笑了。”

平惠之绞了块毛巾替他擦后背,问道:“主子的症状,当初不止是心脉受损这么简单吧?”

卫北徐与看棋同时一顿。

平惠之连忙道:“我是不是不该多问?”

闫凤岐摇摇头:“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说话还带着喘,换了身衣服,看棋又把床罩枕头换了,抱着脏衣物与卫北徐退出卧室。

闫凤岐躺在床上,握着平惠之的手:“心脉受损只是个幌子,什么心脉之伤,能让我痛苦至此?其实我是中毒了,在北疆战场上,我与巴里图鏖战时,北国斥候偷袭我也就罢了,张端武竟然也暗算我,给我下了此毒。”

平惠之点评道:“这人忌惮你,怕你取代他的地位。但在战场上对你动手,置大局于不顾,此人不知轻重,早晚要酿出大祸。”

闫凤岐道:“是啊。他以为给我下了毒,就能控制我,可我偏偏不要如他的意。这毒让我武功折损,我回到京城后,便求陛下让我入宫。张端武有如今的地位,离不开他的族兄张端文,我要到离张端文最近的地方来,看看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平惠之一惊,就听闫凤岐继续说:“陛下也早就想对付张家,只是张端文是太正君,他不能师出无名,因此便同意让我进宫。”

原来闫凤岐并非外界传闻说的那样,乃是对陛下情根深种才自请入宫的!他与皇帝合谋,入宫调查太正君,为自己报仇。难怪陛下对他十分放纵,却不怎么临幸长春殿。

平惠之声音涩然:“您把这件事都告诉我,是不是不太好?”

闫凤岐道:“我相信你。此前你在杨柳宫时,对范遥真多般维护,他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这份衷心。平惠之,我把你当自己人,你不要辜负我。”

平惠之垂下眼,静默了半晌,才问道:“您既然是为了对付张家兄弟才入宫,为什么当初又要针对范承君呢?”

平惠之记得,当初是闫凤岐先发难,屡屡刁难范遥真的。

闫凤岐道:“怎么?你心疼他?我想针对谁就针对谁!”

这话说得有些酸,平惠之道:“我的意思是,若是当初与他交好,现在就能请他为您解毒了。”

闫凤岐这才心里舒服点,哼了一声:“我就是痛死,也不要他来解毒。十年前,我随我爹游历北疆,恰好碰上了松府之战,我被北国掳走,作为奴隶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范甸作为军机赞画,延误了军情,致使松府之战中大楚大败。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平惠之终于明白了,一切都能串上了。

范甸啊范甸,你应该叫饭桶才对啊,别人是坑爹,你是坑儿子。

平惠之仍然试着帮范遥真说话:“可是,事情是范甸做的,不应该算在范遥真头上。范遥真自小无母,范甸对他冷漠至极,不闻不问……”

话未说完,闫凤岐语气强硬地打断他:“范甸生了他养了他,怎么能说和他没关系?爹欠的债,难道不该孩子来还?!”

平惠之见他动怒,情知他与范遥真已经是势同水火,说什么也没用了。

唉,闫凤岐入宫的原因虽然与原书剧情不一样,他对皇帝也没有爱意,但他和主角的关系,还是演变到了这一步,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闫凤岐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精神终于好了些。这天也正是去向徐正君请安的日子,平惠之替他梳头,看棋打理衣着。

看棋昨天回国公府,不仅拿了药和人参,还带了两套新衣服回宫,乃是襕衫外罩一半臂褙子,衣带当风,飘飘欲仙,有隐逸之风,据说是今年京中流行的款式,国公夫人见了,惦记自家儿子,便要人做了两身给闫凤岐。

看棋替他患上新衣,簇新的衣裳穿上身,一夜煎熬的病容都褪了几分。闫凤岐见平惠之含笑看自己,目光带着赞许,不由得意,翘起嘴角带着两人前往徐正君的宫殿。

闫凤岐算来得晚的,其他人都早早到了。巧的是,今日范遥真也穿了一身新衣服,靛蓝色的底,绣着兰花暗纹,格外飘逸俊秀。平惠之跟在闫凤岐身后走进去,他立刻看了过来,平惠之也看向他,他却又把眼睛转开了,不与平惠之对视。

江风澜注意到两人,笑道:“平内官都已经去了长春殿,怎么还和范承君眉来眼去的?看来是闫侧君不够俊,难以吸引你的注意啊!”

范遥真淡淡道:“眉来眼去这词,委实言重了。”

平惠之笑道:“江侧君说笑了,若是看谁一眼就叫眉来眼去,我此时岂不是在与江侧君眉来眼去?”

闫凤岐已是脸黑如锅底,问道:“姓江的,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我的容貌,轮得到你品头论足?”

江风澜正要回嘴,徐正君威严道:“够了!江侧君莫要搬弄是非!”

这话说得严重,江风澜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徐正君看向平惠之。前几日,徐恒终于打听到了平惠之的爹。他爹叫平华龄,是贩卖药材的徽商,当年在北方行商时遇上战乱,死在战火中,以至于幼子流落到了北国,当了两年奴隶才逃出来。

徐恒让人找到平华龄的家乡,记事的老人证实,平华龄的确有个儿子。

平惠之的身世打听清楚了,徐正君只能断了念想,平惠之不是当初那个走丢的孩子。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仍记得二十一年前,当皇帝忽然抱了个孩子回宫时,他一瞬间如蒙背叛的痛苦。那时他和姬颐的关系还如胶似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姬颐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抱回和别人生下的孩子,还让孩子管他叫爹,让他养在膝下!

孩子两岁时,他带出宫时走丢了。虽然他并非有意为之,看见姬颐为孩子的失踪而痛苦时,他也一样感到痛苦愧疚,但不得不承认,姬颐背叛他的罪证似乎随着孩子的失踪而消失了,那根扎在他心头的刺终于没有了。

但他和姬颐的关系,也从那之后将至冰点。后来即使太子出生,姬颐的失子之痛都不曾淡化分毫。

所以他才想要找到那个孩子。

但很可惜平惠之不是。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