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下之后,还有许多繁文缛节,楚文启大概了解了荀易的家底之后,明里暗里说给她听,只道是皇帝赐婚,聘礼这方面无需向外透露,婚宴方面则会由相府一力承担。
荀易虽然觉得自己有吃软饭的嫌疑,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只能含泪说好,都是贫穷限制。天子之前赐的贵重物品,都被她添在了聘礼之中,值得庆幸的是,那出三进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不用她额外补贴装修,可惜士子阶层对礼看的比较重,不然荀易想直接住进楚相五进的大院子算了。
若是被楚婴知道她是这么个想法,定要喷她个狗血淋头,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话说两三句,夹枪带棍,一顿嘲讽,荀易脾气软和,也着不住这么对待,私下里一想,之后她就将见面地址选在了宰相府,美其名曰:拜访楚相。
楚相心情很是舒畅,人就在府里,距离近还可以多加了解,且荀易的脾气秉性正对他的胃口,二人相聊甚欢。
“那日圣上送来你的字帖,叫我好好欣赏一番。我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手笔,远卿的书法当真是功力深厚,造诣不浅啊!”楚文启嘴角含笑,侧过身与荀易说话,还叫她多食些点心。
荀易一看这熟悉的桂花糕,只觉得喉咙堵塞,天子说笑给她定亲时,她吃的就是桂花糕,险些咳死。但是又不好拂老丈人的面,荀易只好拈起一块,小指微微翘起,楚婴的眼神就漫不经心地递了过来,好似在说,一个男子怎会如此做法,荀易只好强制自己的小指弯下去,这家伙,是真的在挑刺儿。
楚相眼睛毒,看了只觉得女儿果真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冷淡,心里柔软,怕远卿噎着,还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远卿啊,你不知道,正是看了你的书法,楚婴才点了头的,应了这门亲。”
荀易听闻此语,转过头去看楚婴,发现她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家父亲身上。
楚相一脸慈祥地笑道,对楚婴的冷脸视而不见,怪他多嘴,在未来女婿面前讲这话,女儿家难免羞涩。
荀易看不懂楚相的神色,也只好应和地笑了两声。
一道锐利的眼刀就飞了过来,荀易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实在不行让楚婴出去吧,她亲自和楚相聊,翁婿二人才是最和谐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将荀易赐婚给了自己父亲,笑得如此开心得意。楚婴掩去眼底的一丝漠然。
楚相话多,聊了约有一刻钟后,幡然醒悟。怪不得楚婴没什么表情,这根本就不是害羞,自己老糊涂了,占了这二人的独处时间,即将成婚了,人家肯定有许多的小秘密要交流,都是年轻过得,怎么把这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楚相的思维走向另一个高点。
“远卿啊,你和楚婴出去转转,我这老头子还有些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你们了。”
荀易不知道楚相怎么突然间转了画风,她只好转过头去看楚婴的意见。好家伙,人就看了她一眼,行完礼直接就走了。
“远卿,还不快去追,都怪我聊得太投入,没顾及上楚婴的情绪,你这会儿好好劝劝,她一定会开解的。”楚相一脸坚定地说完,对着荀易挤眉弄眼,直接摆手让她走。
“丞相大人,远卿告退。”
“快去吧,快去吧。”
荀易一头雾水地追了上去,没搞懂楚相在说什么,楚婴不高兴是因为自己没和她说话,没搭理她?荀易是个接受度很高的人,听闻此言,疾步行走,追上了楚婴,与她并肩行走。
路过的两个侍女行完礼后,偷偷往回看。
“这就是咱们的姑爷吧?长得可真俊。”
“还是个状元郎,和咱们小姐简直是天生一对。”
“这两天老爷笑得合不拢嘴,是得了个好姑爷的样子。”
……
“楚小姐。”
“荀公子有事?”
楚婴脚步不慢,她本就身材欣长,脚下步子迈的大,并不粗俗,皆因她的体态而显得摇曳生姿。
荀易心里想着楚相的话,有些试探地开口。
“楚小姐不喜欢我对你的称呼?”
“何出此言?”
“婚期已定,总是这般生疏地称呼,未免有些不亲厚。”
楚婴听懂了,这是嫌楚小姐太陌生了,想要个近称,她睨过眼去想听听他的说法。
“那你想叫什么?”
荀易给自己暗暗打气,挣扎着说道。
“婴婴如何?”
“嗤”地一声,楚婴的步子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漂亮似琉璃的瞳目不停地闪烁,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情鲜活且震惊,高冷的面具摔得稀碎,荀易很抱歉将这样清冷的人从云层上拉了下来。
她再次头铁地说道。“婴婴。”
荀易叫的柔软,表情真挚,一双眸子纯净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楚婴咬了唇肉一口,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大拇指伸到其他指骨的骨节处,嘎嘣一声,看到面前清新脱俗的人儿悄悄咽了咽口水,楚婴不由得笑了,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一击下去,荀易会不会嘤嘤嘤。
“好啊,想叫婴婴也行。”楚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迸,洁白的虎牙呈现锐利的角度,让人不会质疑,这一口下去是真的会有切肤之痛。
“既然你都想好了近称,我也得满足你的癖好。”
楚婴癖好一词说的极为重口,让人怀疑,荀易是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那就跟着婴婴走,叫燕燕如何?”
楚婴,你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着一个男子的身份,荀易想了一下,若是以后待客,楚婴当着其他人叫自己“燕燕”,好像真还挺恐怖的。
可她又看不过楚婴眼里的挑衅,当下倔强地应了一声。
“叫也行,不过只能私底下叫。”
“嗯,知道了,燕燕。”楚婴一挑长眉,戏谑地道。
“好的,婴婴。”
二人憋着气,绕着抄手游廊,简直要将楚府转个遍。
“你还不走?”
“楚相说,让我们在婚前多些相处和了解,再加上今天我又是难得的休沐,咱们正好待着。”恶心人谁不会,楚婴再看不惯自己,总不能将她打出府邸吧。
“可我有事要出去。”
“何事?说不定我也会感兴趣。”
“你说的,那就跟着走吧。”楚婴瞟了她一眼,回了自己的庭院,让荀易去亭台坐着。
半响不见踪影,荀易瞧着日头逐渐地转移,这都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
心下迟疑,她只好敲响了庭院的大门,楚婴戒备心真重,换身衣服还要把门扣上。
丫鬟来开了门,喊了一句姑爷,已经成既定事实了,楚相就默许她们这样叫了。
“楚相让我随小姐出游,她让我去亭台坐着,说是要换身衣裳,怎么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啊?”
丫鬟表情有些异样,荀易语气愈加柔和。“还请告知一下小姐去向,好叫我安心。”
……
荀易来到了尹画楼,望着五层楼高的辉煌阁楼,她抬脚走了进去。这家伙,为了摆脱自己,偷偷从后门溜了,害她白等那么长时间。
递了牌子,她就直接走向了第三层楼,尹画楼最好的房间就在这层,楚婴和水夏关系好,想也是最好的待遇。
荀易走向里间,门口有两个侍女把守,将她拦了下来,只道是主人会客,闲杂人等不方便进入。
荀易万没有赖着的理由,神色自若地返了回去。
“听说你的未来夫婿追到了这里。”水夏扬手添了酒。
楚婴将酒杯拾到嘴边,淡淡地回道。“理他作甚,愿意来,就让他来吧!”
楼中丝竹管弦不止,尹画楼号称才乐楼,供文人墨客说酒聊天,内里装修别致高雅,食物香甜可口,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
荀易出门找了一家铺子,专门从事乐器售卖。
“公子看看,需要些什么。”
荀易心里有数,指着架子上一支白玉箫,让老板给她包起来。
“公子,一共三十两。”
荀易面不改色地掏了银票,心下却在滴血,三十两,近乎半年的薪资啊!楚婴,都是你欠我的。
荀易重新回到尹画楼,让侍女给她搬个凳子,就在三层楼的里间。
侍女疑惑不解地看过来。
“是内里的客人要听乐,命我在此演奏。”荀易斯斯文文地说道,侍女便不作她想,哪里想到荀易会将里面的人抬出来压自己。
厅台上,女子素手抚琴,语调清悠婉兮,倏然响起一阵箫声,引起一片喧哗。
那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若远方的船客,一曲肝肠断,触目恸心。低沉的重音传来,笑容满面的男子忽然静默下来,只觉得无尽的悲凉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释放着箫者哀切的诉说,他恨不得站起身来击筑悲歌,以宣自身共鸣。
箫声尽,满座殇。
“公子,是为何人奏这般曲?”那侍女在一旁悄声问道,只觉得满目山河空念远。
荀易垂下首,清俊的面容露出几丝脆弱的哀怨。
“只是为了那,薄情人,罢了。”
侍女心尖的哀伤尽被愤怒所掩盖。
“不值当,公子不要空付自己的一腔柔情,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为她这样。”
里间的门“咚”地一声被掀开,楚婴眼眸深沉地走了出来,齿间作响,恨不得将这人丢出门外。
恨之深远,从那细碎的怒音就能听出来。
“荀远卿!”
荀易一脸柔情地道。“你来了,我的心上人。”
侍女一脸震惊地看着楚婴,怎么,会是楚姑娘,她如何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不敢相信,侍女目露惊异地看着这般场面,怎么办?不该留在这,自己应该在下层楼。
现场,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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