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婴眼神充盈着浓烈的盛怒，水夏紧接着从后方出现，拉着她的衣袖，柔情蜜意地规劝着。
荀易将心思放空，执着玉箫，身姿飘逸，只是含笑的同时又控制着嘴角的走向，下唇微微缩进内里，颔骨轻点，眼神清亮又期盼地看着来人，一旁的侍女瞧着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公子，为何要这般卑微自己呢。
“你别这样看我，荀远卿，只会让我更加反感。”
楚婴眼若冰刃，说出的话更是降了好几个度，她撤回自己的衣袖，心腔都是憋屈的，这人连个面皮都不要了，堂堂一个六品官，竟然设言污蔑自己，可恨的紧。
“为何这样讲，你戏耍我待了半个时辰的事情怎么说，要不是我脑瓜子聪明，这会儿还在亭台坐着呢。”荀易明显看到楚婴怒气一泄，气什么，再气我吹的更狠，给你演绎一波抛弃情人的上古哀乐。
楚婴支过头，绝美的侧颜带来无尽的冲击，她抿着唇瓣，眼神中闪过几丝迟疑，定定地站在那边没动，僵持着，一条过道，硬是拖着四个人走不动路。
侍女低着头看地上的一个小白点，只要勇敢点，就能以打扫为借口逃离了。
一人突然走上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水夏袅袅婷婷，开口说道。
“荀公子不必生气，权是我，临时起意与楚婴相约尹画楼，她兴许是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
荀易看向水夏，她眼里的光亮分毫不让，一句话就糊弄过去，随随便便给自己定了性，为楚婴开解的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
荀易脑子转了弯，嘴角划过一丝锐利的弧度，眼神里投射出别样的光景，说的话让水夏分外诧异。
“错在我，没顾虑你的感受，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了你的形象，是我莽撞，冲动，一时心切，我先向你赔个不是。”
荀易这番话明显是对着楚婴说的，她不好再僵着，不大自然地转过头。轻轻地一声“嗯。”
荀易神色依旧清爽，心下却裹着一层黑，嗯，你给我嗯，单字应承是很没有礼貌的！
“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府邸吧，回去老人家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荀易搬出父亲压她，楚婴只能跟着她走，有些歉意地和水夏告别，对方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声不碍事，楚婴认命地点点头。两人身形相称，走在一起也是极为美妙的视角，只是须臾之间，一齐下了楼。
水夏眼神微眯，盯着拐角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返回房间，侍女松了口气，终于能走了。临走前，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小白点，一并收拾干净离开。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出了这档子事情，荀易索性放的更开了。
“说什么？你不是跟我道过歉了吗？我也不是那不依不饶的人，放心，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提，你说的那么恳切，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做梦呢？”荀易投去轻飘飘的一瞥。
街巷里，人源往来流动，秋日的爽风直接吹了楚婴一阵透心凉。
“你刚才道的歉，是假的？”楚婴沉了脸，横眉怒目地握住了娇指。
“你是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我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应对了那位水夏姑娘的言论。”
“水夏，她说话有何不妥？”
“我不管你听得懂还是装不懂，你我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不是你错就是我错，但绝对不可能套到第三个人身上去。”荀易忽然变了神色，眉眼深沉，两颗瞳目润了漆黑的染料，那番认真是楚婴不曾见过的，她被迫地倾听这点子话。
“哼!”楚婴不客气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对了。”荀易的情绪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她伸出那支白玉箫，语气低垂地道。
“呐，这个。”
“干什么？”楚婴看到这物件就生气，不耐烦地发问。
“三十两银子，我半年的份利银子，就这么没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能说的太委婉了，你听不懂，就是，这三十两已经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买了这支箫，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你的意思是？”楚婴在荀易瞩目殷切的眼神中一口拒绝。“我不买，你别想了！”
“可，若是没有这个缘由，我再找不出其他的话了。”
“哟，真是稀奇，咱们荀大公子刚才的气势呢？拿出来呀！”楚婴欠欠地问道，荀易想给她两锤，淡定，不跟她计较，可恶啊，这个身份，要是回到荀念那个时候，楚婴怎么可能这么阴阳怪气啊！真的，好怀念。
“总不能等到年后，府里来人看我，我已经饿成皮包骨，空附这身皮囊，辱没了楚婴姑娘的名誉。”
伶牙俐齿！楚婴心里过了一遍。“箫我不要，你继续收着，但是银子嘛，好商量。”
荀易笑得和乐，只待对方提出条件。
“你既然喜欢，那就专门为我奏乐吧，一次一两，怎么样？”
“行，没问题。”荀易生怕楚婴改变条件，立马答应下来，不就是三十次嘛，一次几分钟，几天就能拿回三十两银子，这买卖还挺仁义。
余下几天，荀易一放衙，就往楚相府邸跑，为楚婴演奏箫曲。
楚相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一幕，郎情妾意，美哉！
荀易一口气没上来，尾音坠了调，红木凳子没有靠背，她只能寻个柱子靠着，一脸失魂落魄地嘀咕。
“楚婴，你放过我吧！”
“别停啊，继续，我还没听够呢！”楚婴笑眼盈盈地剥开一粒松子，吃的好不尽心，她嚼的香，让人想起冬日树上攀爬的松鼠，灵动活泼。
“我不行了，这首曲子我吹了有十遍了，你都不满意，我有什么办法啊？”荀易失神地说道，她真是低估了楚婴的脸皮，话语和银两都掌握在对方手中，雇主满意，她才能拿到银两。三天了呀，她才拿到一两银子，还是头一天吹的差点断气，这家伙才给了她一两纹银。当天夜里，她握着一两银子睡了个通宵，好好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薪酬。
“再来一遍，最后一遍，我肯定满意。”楚婴言辞凿凿地说道。
“可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荀易一脸冷漠，丝毫不为其所动。
“没有啊，我觉得你一直在进步，果然有了我的训导，你吹奏的技艺简直是健步如飞。”
“真的？”眼见荀易露出半信不信的模样，楚婴加大了语气，愈加恳切。
荀易这下确定了，楚婴是在戏耍自己，自己今日演奏的效果状态明显不如昨日，她尽空口说瞎话了。
“你懂箫？”
“懂。”
楚婴望着眼前递过来的白玉箫，身子往后缩。
“我才不要碰到你的口水。”
被嫌弃的荀易日常发出怨念，一直陷在荀念的怪圈里，还只当眼前人是个和自己同饮同食的幼年人。
荀易将箫伸到茶杯中涮了涮，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仔细地擦拭。
“你这帕子…”
遭了，荀易一阵心慌，急忙将帕子揣到怀里，这方帕子旧了，是她幼时就用过的，一时之间，她还记不起来楚婴见没见过。
“哦，只是我随便在摊位上买的。”
“可我看到上面分明有个荀字，哪家摊子如此贴心，还能将主人的姓氏绣在上面。”
“啊？我专门…专门交代过的，摊主就按我的要求照着绣了。”荀易笑得眉眼灿烂，楚婴觉得他蹊跷，不过一方帕子罢了，自己还想打趣是哪家姑娘送的，他倒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干净，好没意思。
一曲尽，荀易亲切地看着楚婴，两只水润的眸子一闪一闪，楚婴都不好意思看下去。
“我今日没带银两。”
“啊？那要不，你回去取。”
“那多麻烦呀，为了一两银子。”
好家伙，宰相家的女儿果然家大业大。可怜自己，可怜兮兮地吹了大半天，嘴都肿了，皆是为了这一两银子。
“你不就是想要银两吗？我有办法。”楚婴眼睛提溜一转，眼波流转之间，面目愈加秀丽明亮。
“什么办法？”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荀易看着脚下熟悉的路，想把楚婴抓起来爆锤一顿，这不还是去往她庭院的路吗？合着取银子麻烦，她回去就不麻烦了？
荀易暗自腹诽着，跟着楚婴走进了她的庭院，变化还是有的，至少能进来了，不用待在亭子里边吹冷风了。
“兰秋，给荀公子沏杯茶。”楚婴随口吩咐道。“我先去换身衣裳，你在这坐一会儿。”
“不许跑！”荀易哑声说道，楚婴瞬间读懂，不耐地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这次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楚婴就出来了。又是男装打扮，不过甚是简约，只束了一只木簪，穿了一身布衣，但是样貌却大变，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还贴着一处小胡子。
“你这是…”
“别问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楚婴神神秘秘地说道。
“前门不方便，咱们从后门出去。”楚婴招呼她往里走。
荀易这才发现，楚婴的庭院后面有个小门，直通后巷。这家伙估计利用这个小门，没少偷溜出去。前厅是身姿绰约的楚婴小姐，后门一出，就是俊俏的楚婴公子，真是不安分的人。
“我有一法，叫以一得万，只要靠我，足够让你盆满钵满。”
荀易只想把她那张画好的丑脸往出推，到底是什么买卖，值得楚婴这番运作。
“到了，就这。”
“万金坊。”荀易一脸麻木，她早该想到的，什么以一得万，不就是赌博嘛！为什么楚婴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她消失的十几年里，这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进！”楚婴简单明了地说完，兴冲冲地往里跑，像只脱缰的野马，彻底失去了控制，满目皆暗，荀易只能惴惴地跟了进去。她还是跟着吧，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她也得把楚婴完整带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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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高门大户清贵嫡系女×未进化完成寒家子（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