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中街临了,楚婴还是忍不住开了话头。
“我自小在乡下学了些拳脚功夫,也经常去山上打猎,所以,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荀易摊开手,面目平静地道。
“那属实不易。”即便荀易藏着掖着,楚婴也没有能反驳的点,她的眼中隐有亮光闪现,文弱的书生竟然身藏武艺,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楚婴回了府,荀易想赶紧回去洗了身上这点子血腥味,赌场的味道也不怎么好,她闻着袖子上夹杂的奇味进了庭院。
依旧是一派清寒,不知道小叔去哪儿了,荀易左顾右盼地转转,想去厨房烧些热水。
堂屋里传来荀绍肃穆的声音。
“荀易,进来。”
不同寻常的威严,荀易心头有些发紧,却还是推开了木质的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映入眼帘就是耀眼的烛火,烧却了半片心肺。眼睛里印着的火光蚕食了整片记忆。
“跪下。”
一股剧透袭来,荀易一声闷哼跪倒在地,手掌撑在地面匍匐,又重新跪的笔直。
“睁开眼好好看看那上面摆着的是什么!”
荀绍放声厉喝,声如洪钟,直听的人两侧嗡嗡作响。
十几座灵牌端坐上方,鳞次栉比,周围有烛火相辉映,偌大的荀字冲击着人的视线,最上方居中的那两块是她父母的灵位。
鼻间有浓重的檀香袭来,荀易心绪起伏不定,一个个熟悉的字眼像针一般扎过来,摄人心魄。
荀亦超,那是三房的孩子,也是荀绍最为珍视看重的人,机性情活泼,喜欢跟在她身后,撵都撵不走,漠北的那些年将他塑造成一个果敢勇毅的人,早早就上了战场,靠着厮杀和累计的战功,赢得了不少的敬重,直到后来,死在了那场战役中,荀家妇孺老幼,除了她和荀绍,无一人生还。
“那日,你母亲将你推到我的身侧时,对着漫天黄沙,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漠北的沙不得了,卷起来就要人命,转眼间就能黄沙埋半腿,风最大的那些日子,大雍要屡屡防范戎狄的突然发难,可谁都没想到,戎狄的精锐部队会突然出现在城内,荀佑安他们带兵出征,留下楚文启看守城门,前方中了埋伏,城内又出了内因,荀绍从前线跑回来,趁夜偷偷进了城,看到了一地狼藉的荀府,直到躲在井里的大嫂出声,他才找到她们。
“人都去了哪里?”
“有人将他们带走,我也不知去向何处,只听着口音似乎是戎狄方面的人。”
荀绍心凉了一截,若是被贼寇抓去,怕是生死难料,他提出要将两人一起带走,女子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坚毅的温柔,说是两人出行,怕是一个也逃不出去。只求他将荀易带走,若是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生。
那时的荀易刚过十四岁的生日,整日念着要及笄,她母亲答应,会送给她一件礼物。
“我本要给你绣件婚服,待你找到可以度过一生的良人,娘的心也就落了。婚服绣了一半,另一半怕是完不成了,娘只盼着你要幸福安康。”
那是个温柔骨子里的女人,平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苛待的话,她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种花读书刺绣,都是养秉性的细活,她却做得极好。其实深刻的记忆也很残忍,一想起来,就有落泪的冲动。
“我放弃了你的母亲救了你,你告诉我,荀家子一世清白,绝不坠入肮脏污浊的深渊,要将此事查个明白,昭告天下。”
“你现在可还记得?”荀绍一声厉喝,脸上蠕动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荀易记得。”
“我看你忘了个干干净净,一路西行来到京城,这富饶繁华软了你的骨酥了你的筋,他赐下的那富贵恩宠你通通拢了去,没有一丁点反抗,他楚家就那么香吗?能让你放下这通天大仇。”
“荀易只是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荀绍疾走几步,沉重的威压掩盖过来,通红的眼珠让人毫无怀疑他会直接出手。
“当年守城门的人虽然是楚文启,可坐镇城中的人还有一个柳榭,很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过,刺得面颊生疼,却还是没有下去那一掌。
“算了,你优柔寡断,还是我自己来吧!”荀绍心头起了狠念,他荀绍什么都没有,一身的武艺还是足以要了楚柳二人的性命。至于荀易,随他去吧。
“小叔。”荀易忽然转过头来,一张脸煞白无比,整个人本来空荡荡的,却突然定下了心。
“还是我来吧。”
荀绍选择相信了她,毕竟他要的,还有荀家的名誉清白,这点,只能荀易去办。
门外寒风凛冽,天色渐晚,气候已经低了下来。
荀易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刚才,促使她答应下来是因为系统出现了。
世界出了差错,找不到任务目标,荀易目前的走向全是按照自己的心意。
“发布世界小任务:报仇(荀家当年枉死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请宿主解决幕后黑手。任务完成,将获得五个记忆碎片。)”
“任务目标找到了没有?”
“当前任务目标仍未确定。”
荀易沉默下来,任务目标如果不是楚婴,她该怎么办?
如果当年的事情楚文启确实有参与,她接了世界任务后又该怎么办?
三天休沐结束,荀易开始正常应卯。天子忙的顾不上听经史,足足有半个月时间没有传唤翰林院的人。即使这样,翰林院依然忙的不可开交,前朝混乱,两相争权,奏折像雪花一样铺盖而来。柳榭习惯压奏折,翰林批阅上去的奏折总要他先过目,再传给天子。
楚文启便就奏折之事弹劾他,称柳榭独断专权,藐视君上。
柳榭辩称自己只是在行使右相的权力,择选一些优质的奏折以达圣听,若左相因为此事不满,可以去找先帝辩解。
这话一出,天子脸黑了个半,先帝早已驾崩,如何去找,他不就是咒楚文启去死,且已经改朝换代,柳榭还是改不了陈腐的样子,装模作样地使用以前的律法,那他改了什么,上行下效,本应如此,柳榭偏跟他对着来,实在是可恨。
“老匹夫,朕迟早有一天要剐了他的皮!”
刘百顺吓得瑟瑟发抖,手里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荀易弯腰帮他好心地捡起来。刘百顺苦笑着道了声谢。因着上次的事情,殿门口伺候的宫人又换了一批,天子虽也担心这批人里夹杂了些什么东西,甚少抒发己见,今日这番辱骂,可见是动了真气。
江南水患,天子拨了银两下去,迟迟不见回响,大水冲蚀了房屋,流民无处可去,长途跋涉地上了京,告了京兆尹。这类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京兆尹不敢判,找了楚相,这才出现了今天这一幕。
“蛇鼠一窝,就该一把火给烧了。”天子心烦,一把将奏折从桌案上推了下去,吓得刘百顺急忙跪倒,大喊“皇上息怒。”
“远卿,你给朕讲个故事松缓一下。”
天子心情不好,当然听不了那些冤假错案,荀易只能挑个怪异的故事,说是有个人得了奇遇,突然变得聪明无比,他做事机敏,几乎干什么都成功。渐渐地,他没了挑战性,于是就站在一个制高点,开始宣称自己是神,给其他人设了关卡,开始享受这种被崇拜拥护的感觉,由利益驱使,他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大的壁垒…
天子耐心听着,到了后面忽然笑了,对着荀易说道。
“这与螳螂捕蝉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得了一点恩赐的人开始得意忘形,忘了点化他的人正在背后默默看着。”天子说到这倏然抬头看了荀易一眼,甚是凌厉,饱含着帝王沉重的威严。
“你说,柳榭是不是那只蝉?”
“不管柳榭是蝉还是雀,陛下都是执弓者。”
“说得好。”荀易连奉承话都说的异常平静,没有丝毫谄媚之态,天子感觉四肢通达,舒适无比。
说完这,天子没有令荀易重回翰林院,倒是露出了一副沉思的姿态。
青烟袅袅,烟灰烧尽,刘百顺又命徒弟重新续上。
圣上忽然发了话。
“荀易听旨。”
扑通一声,跪倒一大片。
“封从六品修撰荀易为正六品监察御史,钦此。”
“臣领旨。”荀易叩首,又听到上方的天子说道。
“朕要送你一份大机缘,你若是当个翰林分不上什么,还是转转职吧!”
荀易为天子的任性震惊不已,刘百顺送他的时候笑容满面地说道。“恭喜荀大人,从今以后,步步高升啊!”
荀易温和尔雅地回了礼,御史作为弹劾建议的职位,为百官忌惮不已,当朝柳榭把持朝政,御史台也掺杂了不少祸害,天子把自己放进去,说是机缘的话…荀易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些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