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冬日来临以后,一天比一天冷,申瑞谦提着药材箱子,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了楚婴的院子。
申瑞谦是先帝时期的太医院院令,号称国医圣手,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等诸多赞誉,他与楚文启有旧,所以才会在退隐之后听到楚家有人出事,急急忙忙地往来跑。
外面天寒地冻,内里却烧着暖炉,热乎乎的,连窗台上的花儿都开的鲜艳。申瑞谦号过脉之后,眉头一皱。
楚婴便看向他。“申爷爷,怎么样了?”
“这是被人下了猛药,用料复杂,且是香与酒调剂混合而成,药效生的快,初时人会酸软无力使不上劲儿来,到了后面就会变得狂暴动情,药效在体内横行,冲击五脏六腑,我得先施针帮他把气通了,然后我写一则方子,你尽快安排下人去熬煮,给他灌下去。”
“好。”楚婴等他写完,将方子递给小厮,让他多买些药来备用。
药熬好了,侍女端来准备喂药,楚婴走上来,拿过了汤匙,亲自给荀易喂。
人处于昏睡状态,嘴巴抿得紧,药喂进去总有一些流出来,楚婴顾不上帕子,拿袖子去擦,一旁的侍女见了,有些不落忍。小姐的衣服出门换上不过一个时辰,贵重的衣服随随便便沾了药汁,只怕是不能要了。
怕出问题,申瑞谦一直待到晚上,在楚家用过饭,给荀易又号了脉,见人面色平和下来,这才给楚婴安顿好事情,住在了一处空闲的院子,保不齐半夜发病,他便一直侯着。楚文启来看了两次,宽慰楚婴不要太过焦急,就去找申太医叙话了。
荀易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中午的事情了,楚文启给御史台告了病假,不用点她的卯。
睡得昏沉,醒来浑身都不舒坦,有一种被车马踩踏的酸痛,晃动着灵活的眼珠,荀易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一慌,这是哪里?不会是柳府吧!她扯开被子看自己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还是昨天那套,她不由松了口气。
被角被压住,她低头一看,是楚婴,荀易脑子里依稀记起之前的事情。是了,楚婴把她救出来了。
毕竟是别人的房间,荀易有些彷徨,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想要下床,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楚婴连身子都没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莞尔一笑。
“你醒了?”
“嗯。我…我那个,我出去一下。”荀易慌里慌张地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天雾蒙蒙的也看不出大概时间,她昏了多久,怎么一觉醒来,楚婴好像,变得温柔了。荀易想起那抹柔到骨子里的笑,有些莫名其妙,站在院中转弯弯。就是奇了怪了,她出来地急,一回去却变得迟疑了。
丢死人了呀,被人下了药,还要楚婴来搭救,她本来就喜欢给自己找茬,这下完了,自己留下的印记估计一辈子也洗不清了,荀易怨声载道地想着。
侍女从侧房出来,看见姑爷穿着单衣发呆,不由一惊。这可怎么办呢?姑爷不会真傻了吧?昨天老太医说病情凶险她就在一旁听着,这毒进了五脏六腑,估计也要跑到脑子里去。
她急忙开口大喊。“姑爷呀,天儿这么冷,您在院子里面兜圈干嘛呢?”
“嘘!”荀易吓得手指竖在嘴边,小点声,要是被楚婴听见了,指不定怎么笑她呢!
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楚婴从门里出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熟悉的弧度,来了来了,荀易有些难堪,就怕她刺自己。
“天这么冷,你穿着单衣站在这,冻坏了怎么办?”
荀易一阵愕然,楚婴这是…在关心自己?狗嘴里吐出象牙了?不是,呸!她怎么转了性了?
说还不够,荀易察觉到一股温软裹住了自己的手,更是不习惯,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楚婴微笑着看她。
“没,没事,咱们…咱们赶紧进去吧!”楚婴你正常点,我害怕。
“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吧,换洗的衣服放在了里面。”
“好。”荀易趁此机会逃荒似地奔向了旁边的里间。
楚婴笑得眉眼弯弯,不停地摩挲自己的手。虽然有些冷,但是念念的手真的好好摸呀!
荀易待在浴盆里,身体下陷,只露出个头来,洗着洗着,忽然想到,这应该是楚婴沐浴的地方。那她不就用了楚婴的东西,天哪!还未成婚,楚婴怎么变了个人一样,也许自己一洗完,楚婴就会变回去了。荀易少有地迷信起来,边洗边念叨:不管是哪路神仙,让楚婴回来吧!
穿着楚婴准备的衣服,荀易刚出来又被她吓了一跳。
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楚婴你是把厨房搬过来了吧?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叫厨房都备上了。”
楚婴走过来牵着荀易的袖子让她坐下。好害羞,还是不够自信,下次直接抓手就好了。
“这道干连福乌鸡汤是我叫厨房特意准备的,你快喝喝,尝尝好不好。”楚婴起身用汤匙舀了一小碗,放在她跟前,见荀易发呆,她又问道。
“你是不是身体酸软使不上力,要不我喂你。”
“不不不…”荀易不字脱口而出,快的赶不上自己上下嘴皮子之间的触碰。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楚婴和柳芷玉灵魂互换了,所以面前是惺惺作假的柳芷玉。荀易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余光里看到楚婴手掌托脸,含笑看着自己。
“噗哧…咳…咳”
“怎么了呀?呛着了?我要不去给你找申太医过来看看。”楚婴用手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神态关切地问道。
“不…不用。”荀易用手挡着,将身子挪在一边,尽量躲避她的触碰。不管是楚婴还是柳芷玉,都离我远一点,我撑不住啊!
明显感觉荀易的疏离,楚婴心里有些不好受,明明知道是自己,干嘛避得这么明显,小时候那么好,两小无猜,有什么都会给对方说。如果后续的书信没有被拦截的话…柳芷玉,我总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见楚婴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戾气,荀易反倒是松了口气,没错没错,是楚婴,她不高兴的样子,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楚婴又在搞什么鬼,难不成是对自己病后的深情慰问?
“年后马上就到了,你是怎么想的呀?”楚婴搅拌着碗里的汤,忽然出声问道。
知道这柔情保存不了多久,荀易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温柔。还别说,突然转了性子,这样还有些反差的效果,楚婴看起来可爱多了。
“我没想什么!”荀易不知道自己这话又有什么问题,怎么楚婴又不高兴了?
“我就是想知道那所宅子…”楚婴不好说的明白,便稍微提醒了下。
“噢,你说的是这个呀?”荀易突然明白了楚婴的用意,成婚后二人肯定要住在天子赐的三进宅子里,楚婴就不能住回丞相府了。所以她才会拐弯抹角地问自己。
想通了这一截就好办多了,不就是住的问题嘛,简单的跟什么一样。楚婴常住丞相府,自己才会减少被她发现的几率。
荀易拿准了腔调,在楚婴有些不好意思的注视下终于开了口。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没有父母兄弟,也免了许多繁文缛节,你就原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多住丞相府就是了,反正旁人也不知道,这样你舒服了,我也清净了。”
“清净?”楚婴忽然冷了脸,慢慢咀嚼这两个字,原来你是嫌我烦。从来自信在荀念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突然伤了心,脸上涌起一片赤红,眼中不断地闪现各种颜色,最终恼羞成怒,拾起两块糕点放进了荀易的汤碗中,厉声娇喝。
“喝什么汤?吃汤泡饭吧你!”荀易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气怒离去的背影,又看着碗里熟悉的桂花糕,忍不住在内心嘶吼,楚婴你个神经病,让我喝汤的是你,坏了我的好汤的也是你,你简直就是我的宿敌!
荀易在申瑞谦的复查下,确诊没有后续病情突发,决定回府。
她想了想,虽然以往离去楚婴也不关心,但这次在楚家待了几天,临走不只会一声,难免有些不礼貌。
病好了之后她就搬出了楚婴的院子,住在了别处。昨天与楚婴闹了别扭,两人到今天都没有说话。
一看荀易来了,侍女高兴地给里边通报。
“小姐,姑爷来了。”
“进。”
瞧这清冷简约的单字,估计还恼着呢!
荀易走进去,楚婴正在看书,压根分不出一个眼神给自己。
“我要走了。多谢你这几天的款待。”荀易文绉绉地说完,觉得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楚婴依旧高冷,只是荀易察觉她嘴巴好像在动。
“你说什么?”
侍女离得近,自然知道小姐在说什么,来来回回四个字,不知道念了多少个时辰。再不说出来,等人回了,她又得后悔了。
“姑爷,小姐说她不高兴!”
楚婴:……
荀易:……
楚婴瞪了侍女一眼怪她多嘴,自己都说的那么明显了,荀易怎么可能看不见,好端端的氛围给破坏掉,她寻思了好久的节奏都被打乱了。等等,万一荀易真的发现不了怎么办?楚婴想着这个可能性,毕竟她和幼时比起来,笨了好多呀!
“我就昨日的事向你道歉,没有找你商量,一时孟浪了。”
荀易一说,楚婴也愧疚起来,毕竟她把糕点泡进汤里这个举动也很过分。
楚婴正想开口致歉,发现荀易又张了口,一听差点气昏古七。
“你若是嫌多住不好,那就常住吧!常住怎么样?”
望着荀易一脸真切的建议,楚婴只觉得自己喉头腥甜,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不行,她不能被气到,生气会折寿,她要跟念念长长久久,怎么能提前走?
“送客吧!”楚婴了无生气地说道,语气无比轻薄。
这…又怎么了?常住也不行,一直住下去呢?见荀易还要张口,侍女赶紧送他,别说了姑爷,再说小姐就要撅昏过去了。
送完荀易,侍女赶忙回来看望自家小姐,发现她回了床,将被子披在身上,背对着自己。
侍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听见小姐的话变成了三个字。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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