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注入她灵府之中，确认无恙后，桓灵初才收回手。

大约是因为灵气的注入，沈朝宁不再因为那些缠身的噩梦余威而发抖，她阖着眼，长密的睫毛垂下，静静的一动不动，格外乖巧，与平日里醒着时完全不同。

桓灵初不觉伸出手，微一犹豫，还是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绒绒的，手感还不错。

有发丝散乱在她前额，桓灵初替她拨开，露出莹润饱满的额头。他的视线顺着下移，略过她紧闭的双眸，秀气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在了银红的唇瓣上。她以前总爱说他的眼睛很像桃花，可他一直觉得明明她的嘴唇更像，即便不笑，也有微弯的弧度，瞧向他人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似笑非笑，仿佛一只满脑子坏主意的小狐狸。

桓灵初冷不防地像是被一根羽毛触动，轻飘飘，却发着痒，有种说不清的微妙。

他收回手，移开了眼。

地底忽有清风拂过，桓灵初抬头看去，隐约能见遮天蔽日的洞穴上方，有道不易察觉的口子，倾泻一二天光。

先前天目将他送出来，他已经是身处在这距离那古怪祭坛很远的地方，像是刻意绕过了重重埋伏的魔族，再走不远就能出去了。

能不动声色就做到如此地步，天目或许比他所想得更捉摸不透。

桓灵初微微眯了下眼，黑眸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寒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人忽然动了下，桓灵初垂眸，刚好对上她漂亮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痛哭过一场，她眼角微微泛着红，平添了几分不同往日的美艳。可那双眼睛却又干净的出奇，坦坦荡荡，一眼就忘得到底，不与他一样，总是装了太多太多无法付诸于口的秘密。

沈朝宁则还有些恍惚，她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眨了眨眼，抬手扯了下桓灵初的衣袖，发现是真人，才游移不定地道：“……桓师兄？”

桓灵初似乎并不想与她对视，瞥了眼便是转开眸：“是我。”

尘埃落定，可不知怎的，沈朝宁心头却泛起些微妙的失落。

这零星的失落很快被她抛之脑后，沈朝宁回过神来，渐渐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道：“那个祭坛……”

桓灵初略一颔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那个祭坛能诱出心魔，应当是哪位大能遗留于此的试炼秘境，经年累月吸收此地清气，故而有了灵性。不信你可运转周天，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沈朝宁运行起经脉，发现自己确实并未如幻境中那般重伤，反倒是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负担似乎也卸去不少，整个身心都轻盈起来，连带着经脉也通顺毫无阻滞之感。

沈朝宁也察觉到了这股变化，她睁开眼，有点惊喜：“原来破除心魔还有这般的益处？早知如此，早些来就好了。”

沈朝宁实属蹬鼻子上脸的惯犯，得了好处还不肯罢休，又问道：“这次破除了心魔，是不是日后就再也遇不着了？”

桓灵初摇了下头：“修为越精进，心魔自然也越厉害。”

沈朝宁微怔，小脸瞬间垮下来：“那岂不是我日后还得面对那些？”

桓灵初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也有人彻底看开就能一次除尽，不过这是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沈朝宁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是那个一点就通的幸运儿，她并未真正放下，只是从中获得了更进一步的勇气。

道阻且长。

沈朝宁关心完自己的事，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桓灵初。原著中对桓灵初心魔的描述并不具体，只提到是因为他有半魔血脉，经年累月用清心丸强行镇压而形成。

现实早已脱离原著太远，也不知道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沈朝宁手托着脸，状似无意地提起：“师兄出来的这样快，可见心魔定然难为不到你。”

桓灵初看她，沈朝宁这时也不怕他了，笑吟吟地回视过去，眉梢眼角没了刚才幻境中出来时的恓惶，满是狡黠的笑意：“对不对？”

桓灵初轻轻笑了下，他是极少笑的，因而这一下，怔得连沈朝宁也不觉稍稍看呆。

沈朝宁从不认为桓灵初比主角秦昼长得差，只是他平时清风霁月，可远观不可近读，难免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凭空生出些距离，不比秦昼的平易近人罢了。他这样一笑，风雪骤消，没了笼在周身的一层纱，眉目潋滟，简直好看极了。

“想知道我的心魔？”桓灵初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道出了她的心声。

沈朝宁猛然从对方的美色中清醒过来，摇摇头，信誓旦旦：“怎会！我是那样没轻重的人！”

桓灵初盯着她干净明亮的眼睛，稍一晃神。

连骗人都能骗得如此坦荡，也只有她了吧。

桓灵初错开眼，正要说什么，秦昼也从秘境之中出来了。

沈朝宁闻声看去，果不其然被带走了注意力：“秦昼！”

桓灵初敛了笑，便也没再说下去。

秦昼不像沈朝宁出来时那样狼狈，相反，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想清楚了一些困扰他多时的事而带来的释怀。

沈朝宁在距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堪堪停下，她打量着少年，略带惊奇：“你……难不成是破境了？”

秦昼周身悬浮着未收尽的灵气，盈盈笼罩于身侧，是破镜之人的特征。

秦昼没有隐瞒，笑着点点头。

沈朝宁来无辰岛前专门打听过，那时秦昼将筑基中期境，不过按照他低调处事的习惯，实际上应有筑基后期的实力才对，如今观之，已与她旗鼓相当，搞不好马上就能结丹破境。

“你该不会结丹了吧？”沈朝宁很是惊讶。

秦昼对她向来没有防备之心，自然也无须隐瞒，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要不然说是主角呢。

都是不小心误入试炼秘境，他不仅解去心魔，随随便便就修为大涨，反观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沈朝宁酸得牙疼，连带看着秦昼的目光也灼灼，眼睛里仿佛燃烧着小火苗似的。后者不明所以，可也被她过分“热情”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略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

沈朝宁忽然想起，男主结丹这件事在原著中对反派堕魔是不小的诱因。桓灵初那时久不得精进，男主在先后两次修仙大会上出尽了风头，明里暗里将他们作比较来踩的人不少，尤其桓灵初向来被视作凌泽道人的继承者，荣光最多，所承受的期望也最大。

而如今，桓灵初的确还卡在金丹后期境，可秦昼却比原著中还提早了两年结丹，谁也预料不到之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想到这里，沈朝宁不免略带担忧地看了眼身后的桓灵初，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桓灵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瞧向对面的秦昼，他照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至少沈朝宁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波动。

“恭喜。”他语气虽一如既往地平淡，但能听出是真心道喜。

秦昼被自己敬重的人夸奖，更是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道：“不，不敢当，比起师兄来还是差远……”

沈朝宁险些被这傻孩子吓出心脏病来，连忙假装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咳咳咳咳咳……”

现在沈朝宁知道原著中的桓灵初为何会黑化了。

秦昼根本就是个天然黑。也不想想他只是废灵根，而桓灵初却是天时地利俱全的天灵根，本是云泥之别的资质，他上来就将两人放在一个平面上作比较，简直就是贴脸戳人肺管子。

秦昼被沈朝宁这么一打断，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合时宜，他尴尬地笑了笑，有些无所适从。

桓灵初倒是不怎么介意，他扬眉瞧向沈朝宁，目光清浅，也不知是讥讽还是难得的打趣：“师妹被风呛着了？”

沈朝宁：“……”

桓灵初没多计较，目光略过她，又再度看向洞穴上方的那道口子，他语气平静：“风停了。”

沈朝宁还沉浸在先前的话题，一时思绪没跟上，茫然道：“什么？”

“无事。”桓灵初收回目光，讥讽也好打趣也罢，一概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成了那个一心无二不近人情的师兄，“你二人既然无恙，我们就趁早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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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