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宁与王丰远斗完嘴就回了房间。她将芙蓉糕喂给小虚，在四周设下结界，便开始打坐修行。

沈朝宁才刚结丹，正是最不稳的关头，若不是适逢无辰岛大劫，她此时多半应当在秘境闭关。

沈朝宁熟练地引气入体，识海中凤凰图腾上的法术禁制逐一亮起，灵气在其中流转，灵符之内的灵力仿佛永不枯竭一般，源源不断上涌，与在虚空塔时怎么也填补不满的黑洞截然不同。

自从最后一张残谱归位，沈朝宁就感知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废灵根起家，一向修行困难户的她，竟也体会到了修为一日千里的精进，过去的阻塞凝滞之感一扫而空，她有预感再不久就能破镜至金丹中期。

这般的晋升速度，怕是桓灵初这样的天才也未有过。这其中除了虚空塔的助力，大半是屠魔剑谱的功劳。

系统难得做了次人。

待气息重归平稳，沈朝宁睁开眼睛，月上中天，已是深夜。

她正打算就寝，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沈朝宁动作一顿，出了这么多次事，她早就学乖了，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悄声走到门边，放出神识，查看究竟是何人。

“师兄！”

沈朝宁已有几日不曾与桓灵初碰过面，她带着连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欣喜开了门，笑吟吟瞧向门边的白衣修士。

桓灵初略一颔首，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归来不多久。

“还没歇下？”

“刚打坐完。”沈朝宁歪了下头，笑道，“我可是很勤勉的。”

只是这话在桓灵初那里没什么说服力。

沈朝宁怕被对方瞧出自己不正常的修为，没多扯闲话，开门见山道：“师兄这么晚来，可是幻魔一事有了进展？”

桓灵初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旁边，不及多言，沈朝宁便是会意，敞开大门将他迎了进来。

待门扉掩上，又设了防止偷听的阵法，沈朝宁坐在漆红圆桌上，双手托着脸，静等下文。

桓灵初也不废话，言简意赅地直入正题：“流曲城中混有幻魔的细作。”

沈朝宁想起之前芳叶的话，恍然大悟：“怪不得封城多日，还陆续有乐伎失踪，原是出了内奸。”

桓灵初未置可否：“那位城主早有怀疑，不过一直查不出来。”

“现在如何了？可有眉目。”

“嗯。”桓灵初正要说话，却忽然停住，他神色不变，看向沈朝宁，“把阵法撤去吧。”

沈朝宁一愣，转瞬明白过他的意思，依言撤去阵法。

桓灵初站起身来，等了片刻，垂眸望向坐着的沈朝宁，略蹙起好看的眉头，语气稍有不耐：“都讲过了，我与那位城主没什么干系。”

沈朝宁眨眨眼，瞧着桓灵初这副陌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是要她配合做戏吗？

沈朝宁很快入戏，她冷下脸，刷地站起身：“没什么干系？既然没什么干系，从今日起你就别再去见她！孤男寡女，谁知道你们背着我做什么龌龊事！”

桓灵初淡漠道：“是你多想了。”

相比桓灵初的淡然，沈朝宁就显得激动多了：“我想多了？你，你竟这么说，从前你分明不是这样与我讲话的！”

她边说着边红了眼眶，回忆着前世看过的那些话本子，脑子一热，狗血不要钱似的撒：“你知不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若是被师父发现，只怕难辞其咎。可你却，你却……”

她哽咽着讲不下去。

桓灵初：“……”

沈朝宁见桓灵初这么不上道，扯住他衣袖。她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犹泛着泪光，桓灵初触及她的视线，神色一动。

“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又像是埋怨又像是娇嗔。

桓灵初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没有移开眼，注视着她，漆黑眼眸只映着她的身影：“……好。”

沈朝宁抽噎着，不可置信：“当，当真？”

“当真。”桓灵初摸了摸沈朝宁的脸颊，“说到做到。既然你不喜……我们明日便回去，不再管这里的事，师父那边由我来解释，过几日再派其余弟子来好了。”

他话讲到这份上，不必提醒，沈朝宁也知其用意。

沈朝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抽泣着将脸埋在他怀中。

少女的馨香充盈于鼻间，桓灵初一怔，略有些僵硬地将她抱住。

过了许久，不见有其他动静，沈朝宁踮起脚尖，悄声在桓灵初耳边道：“可以了吗？那人走了没？”

桓灵初没有讲话，片刻他松开手，神色已与往常一般无二。

“走了。”桓灵初抬手，重新设下阵法，他看了沈朝宁一眼，似有些无奈，“你反应倒是快。”

“我想着师兄既然要给外人演戏，定然是有目的在的，至于什么目的，不用想也知道。”沈朝宁一扬眉，甚是得意，“师兄要让那内奸以为你因我与城主生了嫌隙，你明日一‘走’，他们放松警惕，自然要露出马脚……我讲的对不对？”

她眉眼弯弯看着桓灵初，满脸嘚瑟，显然是想让他夸奖自己。

“对。”桓灵初毫不吝啬，“你很聪明。”

沈朝宁一点没再客气，骄傲得尾巴都快翘起来：“那当然。”

桓灵初轻笑了下，方又说回正事：“我查出明日其中一名细作会在城中与幻魔碰面，清月城主已提前设下阵法，如无意外，应当就能了解此事，你可要同去？”

桓灵初这么问就是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沈朝宁想了想，听桓灵初的意思，这事十拿九稳，早些了了，也好回师门闭关，若是她不跟着同去，不算亲自历练，说不准到时候又要被指派其他差事。

桓灵初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专门来过问她。

“自然同去。”沈朝宁道，“掌门布置下的历练，总得有所参与才好。”

桓灵初颔首：“那明日我来接你。”

沈朝宁点点头。

既没有旁的事，桓灵初就先走了。

沈朝宁合上门，忽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沈朝宁想了想，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应该不怎么重要。

算了。

*

深巷里，一间酒肆。

酒肆门前的招牌已经收起，门窗紧闭着，窗沿落了层灰，荒凉清冷，可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开门营业。

酒肆里共有二层，一楼大堂，桌椅被摞起，与门边的窗沿一样落了厚厚的灰，室内映在窗纸透进的光中，尘土飞扬。二楼是雅间，雕花木门一一合上，同样不见生机。

沈朝宁他们一行人正是藏身于其中一间。四周设有阵法结界，又有沈朝宁友情提供的上品法器坐镇，即便是法力高深的修士，一时之间也不能轻易发现有人在埋伏。

“那老贼会在午正时现身。”说着，清月城主眯了下眼，冷冷哼了一声，“这魔物当真是狡猾，他惧光一事人尽皆知，若不是……谁能想到他会选这么个时候。”

沈朝宁却总觉得怪怪的：“反其道行之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白日里修为大减，偏还选阳气最盛的时候，如此有恃无恐，当真不怕事情败露？”

“谁晓得他如何想的。”清月城主照旧穿着那一身玄色衣衫，她懒洋洋靠在椅榻上，瞧了眼纯粹是来凑数的沈朝宁，没再做声。

清月城主的计划很简单，让那名内奸去赴约，引得幻魔现身后，便利用一早在周围设好的降魔阵将其困住。

如今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引君入瓮，偏偏这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眼见着快到午正时，安排好的内奸却迟迟未出现，纵是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城主也坐不住了，她一抬手，案几上陈设的菱花镜映出金光，芳叶的面容浮现其上。

沈朝宁止住了摇摇欲睡的呵欠，从旁看着，倒对她的宝器很感兴趣。

“青叶人呢？”清月城主冷声问道。

芳叶神色凝重，却是支支吾吾开不了口：“青叶姑姑她……”

清月城主不耐烦极了，直接打断对方：“有话快讲，再摆出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休怪我不客气。”

芳叶抿了下唇，正要鼓足勇气说明情况，旁边另一位女修就先简明扼要地讲明了情况：“适才我与芳叶来接人，青叶姑姑她……死在了房中。”

清月城主眉头紧皱，倏地起身，一手拍在了木桌上，拍得震天响。

“死了？！”她不可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