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天下臣民之中谁对陛下最忠心?要我说,还是丞相!”

“哦?胡兄此话何解?”

“如今北方灾民众多,地方官员日日上书求援,只有丞相一人前往赈灾,难道不是在为陛下分忧解难吗?”

“原来如……”

“哈哈哈!你竟信了?丞相可是超品大员,他带着一大家子北上,沿途哪一州府不像神佛一样供着,还真叫他和流民见面?丞相如何对陛下忠心,且看如今陛下对别宫如何流连忘返不就清楚了?”

“别宫?这……”

“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没去过定风岭别宫——其中亭台楼阁、奢华陈设不过寻常,最重要的是美人啊!一眼望去,高矮胖瘦,各式各样,应有尽有……那滋味儿,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啊!丞相深谙咱们陛下的喜好,费尽心血搜罗九州列国的美女子,才真真是,陛下的……贴心人啊。”

“对、好,说得好、说得准!不然丞相和大将军都是从龙功臣,怎么丞相成了陛下的亲家,大将军却一直被人撇在关外苦寒之地,几年才进一次都城?”

“咳——”上座的陈宏终于咳了一声,嚣张的议论戛然而止。

“穆二爷还在我客座上,你们就是想说也小点声,”他向下瞥了一眼,“再说今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谈论家国大事?还是喝酒……看美人?”

“看美人!自然是看美人!”席上一片起哄之声。

“论起美人……谁能比得上咱们穆二少今天带来的那一位?”

“就是比之陛下行宫中的那三千佳丽,也毫不逊色啊?”

陈宏在台上嘁了一声,“说得跟你看过那佳丽似的。”

“我是没看过,”那人遥遥站起来,“但是咱们世子爷看过啊——世子爷说,对是不对?”

不待世子陈宏发话,正坐在穆翀举席旁一公子被吵得迷迷糊糊睁开眼。

落衿整个人就在他眼前。

“美、美人……”

他说着超前扑过去,眼看一双手就要牵扯落衿的裙裾——

“哗啦啦——”

公子脑袋上被拍了一盘连汤带水的清蒸鲥鱼,人彻底昏过去了。

“我……那个……”落衿两手还维持着举盘子的动作,她本想要吓唬人的,谁知道盘子太重,直接脱了手。

“家里人不懂规矩,冒犯了这位,”穆翀举站起来,将落衿举在原地的手捏紧,放了下来。

他嘴上说着冒犯,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人,任凭菜汤漫过了他的头发,鱼腥味冲天而起。

“既然大家对我身边人这么有兴趣,我也不妨说明白,”他环顾四周,“姚姑娘是穆翀举的心上人,以后穆二少府中有人管束,恐怕就不能时时于各位出来喝酒了。”

“二爷,您这是——”一阵惊呼之声。

“今日我来,是给世子爷面子,”他说着向世子作揖,“如今家父公务繁忙,兄长还带着驻军给忙蜀都民宅重建,穆翀举无能,只能做看家护院的活计,诸位吃好喝好,以后,还是不要带上我了。”

穆翀举说罢,拉着落衿的手就要走。

“穆二,你为了个女人,和兄弟发火?”陈宏远说了一句,“兄弟们只是好奇,又不是真抢了你的人。”

“殿下,”穆翀举闻言站定,回身看着世子,“今日就是没有姚姑娘,我也是要走的。”

陈宏:“你说什么?”

穆翀举顿了一下,放下落衿的手,转过身道:“殿下不是好奇,为何我从昆仑归来,便未曾再与你相聚?”

陈宏也站了起来。

穆翀举对于他,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在最落拓的年纪里和穆翀举相识,他能走到今天,在世子的位子上活整整十年,背后都是穆翀举、都是大将军府,在暗中相护——他都知道!成为世子之后他只能结识酒肉朋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穆翀举。

“翀举自昆仑返回蜀都,路遇三次劫匪。天灾**不断,边境大小兵乱从未休止,良家人屋宅被毁没了户籍、商贩走货重税之下又屡遭抢掠、暴雨不止田产颗粒无收……太多人除了去偷、去抢,根本没有活路,不止蜀越边境,就连蜀都的门口都是成群的流民!”

“殿下,”他的话在奢华的大殿中来回撞荡,“翀举从前也想装作看不见,陪着殿下玩乐一番,享受泼天的富贵荣华——但是现在……”

“翀举日前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刹那间觉得若此生就此了结遗憾重重,凭空享乐十几载而没有半分建树,入地府修记功德,怕也只会报应到来生。”

“今日搅了殿下的好兴致,给殿下赔罪了。”

他做长揖。

停顿片刻。

殿中鸦雀无声,淫|靡乐曲早就停止,陈宏眯眼看着,没有一点举动。

穆翀举兀自起身,拉上落衿的手,两人就此离开。

“原是喝酒、看美人的好日子,你非要谈论家国——晦气!”陈宏喃喃,无人听清。

半个时辰前,落衿也是这样被他拉着手走进来的。

为了少惹人注意,穆翀举走了后门小路,两个人从送菜的小道中一路摸进殿中,和五花八门的玉盘珍馐擦肩而过,叫落衿的口水流了快有三尺。

终于,在落衿直勾勾的眼神,将端着菜的侍女看得面颊绯红、一派羞涩之后,穆翀举终于开口叫住侍女,让落衿从不起眼处夹走了一块酥炸里脊,并嘱咐人家将这一份送到穆二席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穆翀举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落衿,“好歹是个仙女,不过是一盘炸肉,至于叫你沉醉成这样吗?”

“你懂什么?”落衿在享受美味,久久不肯自拔,“教引司不设食堂,想要吃食只能自己动手或者家中给带,可我的手艺差的出奇,又没有半个沾亲带故的人可以蹭饭,只好长年累月的辟谷。”

穆翀举无奈,合着神仙辟谷不是因为修行,是因为自己做饭太难吃?

落衿:“从前天庭中设宴的时候,仙果美馔佳酿的味道实在太浓厚,从天后娘娘的太液池畔一直飘到南天门去,我就趴在门口对着里面闻啊……本来我成了仙,每逢九重天上的筵席,就能去大快朵颐了,但是被安排了你这任务,我真是一天神仙日子都没有享受——”

落衿话未说完,手上一沉,穆翀举不知道从哪拿了一盘瓜果搁在她手中,内里个个晶莹剔透、汁水丰厚,绝非寻常人家能见到的东西。

穆翀举:“世子的筵席就是放眼人间也找不出能匹敌的,你回九重天上之前暂且将就着,日后在将军府,想吃什么我都保管给你弄来,为着我的事耽误了你做神仙,我怎么着都得赔给你。”

“我……”

落衿看了看手里的果盘,又抬头看穆翀举。

穆二爷被看得悠然生出点得意来,心道我这话说得实在是好,看小仙女这欲说还休的表情该不会是已然被我打动……

“穆翀举我能换一盘酥炸里脊吗?”落衿眼睛亮闪闪地道,“那味道和当年我在南天门外闻到的像极了!”

穆翀举:“。”

饶是两人低调到恨不得爬到座位上,穆翀举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几个相熟的朋友围上来灌了几壶酒。

喝酒对穆翀举来说无所谓,他只是担心跟在后面的落衿。眼前实在太混乱了,万一自己一个没看住叫她被人冲撞——

得空瞥了一眼,正瞧到落衿在旮旯里和侍女们打成一片,手里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看到他百忙之中回眸,还笑着和他招手。

行吧,穆翀举心道,总归她开了心,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陈宏老早瞧见了穆翀举,看到他被灌酒也没发话。

这人有些日子没出现,也不知道来找一找自己,世子爷心里其实憋着火,想整治他一通。

“穆二爷从昆仑回来,谁还没和他喝一个!”陈宏远招呼了一声,殿中的目光瞬间就向穆翀举聚拢。

“二爷此去昆仑是否有所进益啊?”穆翀举身边立马就上了人,“明年还用不用再……”

“说的什么话!”那人立刻被挤走,“不知道咱们二爷的名字怎么写?人家命里带着羽化飞升的命数,哪轮得到你在这胡言乱语?”

穆翀举闻言眉头微皱,却也喝了他的酒。

“咱们将军夫人怀二爷的时候,梦见了天降神仙,隔日大将军和陛下就大破敌军,陛下一举称王,登基之日便是二爷降生那一天——连钦天监都说咱们二爷连着蜀国的气脉!二爷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想要羽化而去,还不是轻而易举?”

一时间席上满是惊呼夸赞之声,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要附和几句,凭此来昭显大将军从龙功臣的地位,以及穆二和世子爷的亲密关系。

正吃得不亦乐乎的落衿却从这哄闹声中警醒出来。

她举手略掐算了一下,穆翀举的生辰倘若是大蜀建国那一日,那么此人现在应该已经……

她瞪着拇指停留的地方,神情错愕,连嘴里含着的一块果脯都忘了咽,差点将自己噎过去。

她揉了揉眼,又睁开,手指的位置丝毫没变,这人应该——已经死了啊!

落衿心中巨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自己下界之前没有和司命大人商量一下,看看穆翀举的命簿也好早做准备。现在她真气低微连联系月下大人都成问题,要是再像那日一般来个魔修,她就是自爆元神也拦不住啊!

“要我说丞相算什么?不过是四处收买人心装装样子,咱们大将军才真真是大蜀的顶梁柱呐!”

眼看着陈宏走下高位,端着酒杯朝穆翀举走来,四外的恭维之声愈发响亮。

“穆二爷是神仙下凡,世子爷得了二爷相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你会不会说话!世子爷本就是真龙之命,没准九重天上就是为了世子爷的丰功伟业,才叫二爷前来相助呐!”

“大胆!咱们世子爷今儿屈尊同你我喝酒,赶明儿没准就要坐上那金銮殿中的九龙之位,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

陈宏走到了穆翀举面前,身边的恭维声戛然而止。

“陈宏没有亲兄弟,”他端起酒杯,“穆翀举就是陈宏的亲弟弟,日久不见,弟弟生疏了,以后和别再这样。”

穆翀举低头和他碰杯,仰头饮尽了酒,一句话都没有说。

众人欢呼着拍手,落衿却看明白了。

陈宏的亲弟弟是穆翀举,可穆翀举的亲哥哥叫做穆柯。

不同路的人终究要分离,总角之宴,不论竹马青梅,都做不得数。

穆翀举:你开心就成。

落衿:你说什么?好吃好吃都好吃。

穆翀举:……

穆翀举:你开心就好。

劳动节快乐!

求评~~塞红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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