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黑了，皇后亲自来劝锦川。

“锦川，我是你的母亲，我能害你吗？我知道你心气高，可如今这事，不是你能破局的。没有人能逆天而行，你也不行。”

“母后，儿臣没有逆天而行，孔安为官，罗江县百姓都说，她是个好官，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可见，她做了顺应民心的事情，并非逆天而行。”锦川道。

皇后愣住，锦川这番话，让她挑不出错，她知道，那些无用的大道理是不能让锦川屈服的。

“你这是在逼你父皇。你以为是你父皇不同意孔安复官，你可想过你父皇面对的压力？群臣会同意他吗？

锦川低头，她当然知道，她在逼皇帝。这件事，非但要皇帝同意，也要百官同意。而且一旦开了先例，后面便有其他女子效仿，这对大云朝的朝廷规定法制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锦川低声道，“儿臣不孝。可儿臣也没错。”锦川依旧不改心志。

“锦川，母后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原本你作为公主，只要不过分，你想要的什么没有？为何要做这个选择？你可知道……这件事无论成不成，你日后都会饱受诟病？”皇后痛心疾首道。

“女儿，只是不服这命运罢了。为什么，男子能做的，我就不能呢？”原世，她便是选择当一个顺从公主，然后呢，谢子珏想杀她，肖言之想杀她。她的几个妹妹呢，对于自己的婚事、命运，也是受人摆布。

贵为公主尤为如此，何况普通女子呢？

“可，没有女子能做到。你会后悔的。”

锦川一笑，“母后，您错了，女子可以做到，您忘记了，开国皇后文正皇后，就做到了。”

皇后一惊，险些晕倒，幸好芍药扶住了她。

文正皇后……那可是当过皇帝的女人！锦川所求，根本不是孔安复官这么简单！

皇后震惊万分，她失魂落魄，也知道，自己无法劝服锦川了！

锦川跪了一夜。

第二日。

天蒙蒙亮，方涛便被召进宫中，而秦牧也一早来到皇宫，他想在皇宫中，多少能早些知道锦川的消息。

秦放一早下值，在宫门前遇到了秦牧。

秦牧见了秦放，便赶紧过去，不等秦牧开口，秦放便道，“公主还在跪着，她身体还挺好，居然还没晕倒。”

秦放看秦牧这焦急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还真挺佩服她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魄力。如今整个朝廷上下，都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吧。”

秦牧沉默不语，锦川她……做到了。她固执、坚强，这件事后，又有谁敢小看她？

秦牧来到博书房，果然一早早到学堂的公子们，三三两两低声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听说，锦川公主还在凤祥宫跪着。”

“这眼看都跪了一天一夜了，她居然受得了？”另一人惊讶道。

“跪得笔直呢，据说未进米水，还淋了半夜的雨，如今还能跪着，真不简单。”

“那这件事结果会怎么样？锦川公主看样子是不会认错的，那皇上……也不可能真让孔安继续当官吧。”

“是啊。据说昨天大皇子二皇子等几位皇子、公主都去求情了。皇帝也让锦川起来，可锦川公主却不肯起来。”

“这，可如何收场，也许，只能公主身体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这算收场吗？即便公主晕过去，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那你们怎么看，你们说，孔安该复官吗？”

“她是女子，怎么能当官？”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方简来了，听了这些人议论，便道，“女子怎么了？我觉得孔安既然能把罗江县治理得这么好，就让她继续当县令呗。”

方简声音洪亮，一时间大家停止议论，都看向方简，肖言之、秦牧也看着他。

“可，若是此例一开，日后别的女子也要当官，那该如何？”其中沈遇问道。

“若是那女子有本事，比男人做得好，便让她当官呗。怎么沈遇，你这是担忧自己无能，被女子比下去吗？”方简嘲笑道。

沈遇面红耳赤，“我才不怕。”

“既然不怕，为何怕女子当官。若是真有其他女子如孔安一般能干，那让她一官半职又如何？难道我们这些大男人还容不下一些有才能的女子吗？”

秦牧这时也站了起来，“方简说得对。有男子为官者，贪污无能，也有女子为官者如孔安治理有方。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有才德的女子做官？难道让那些贪官污吏祸害百姓才是对的？”

如此，方简、秦牧二人这是公开表态支持锦川了。

众人有认同两人的，纷纷附和，也有两三人依旧坚持女子不能当官，当然更多的人不予评价。

肖言之沉默不语。

紫光殿。

“方涛，昨日在朝堂上，你对锦川的提议并没有任何言论，今日，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今日无早朝，皇帝一早便召见了宰相方涛。

锦川跪了一夜，皇后哭了一夜，皇帝也一夜没睡。

这一夜，皇帝脑中总是重复着锦川的一句话，天下人的偏见才会害了她。

那么，这天下人的偏见，也包括他吗？

这天下人的偏见，是错是对？

纵然天下人的偏见是错了，可锦川又能如何？能改变天下人的偏见吗？

方涛拜了拜，恭敬道，“臣对此并无看法。”

“……你这算什么回答。那你说说看，这件事，是朕错了，还是她错了？”皇帝问。

“皇上没错，公主也没错。”

“……你也太老奸巨猾了，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皇帝有些恼火。

“皇上，朝廷规矩法制，女子不得为官，因此，皇上没错。而公主认为，才能不分男女。孔安有才德，造福百姓，应当复官。也没错。皇上，这世间之事，本就不是非对即错。因此这件事本就没对错。”

“好话都让你说完了，那现在怎么办？让锦川跪在那里不管？”皇帝无奈道。

“朝廷虽然无女官，可宫中不是有女官吗？”方涛提醒道。

后宫有六局，有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等六局。

六局掌管者皆为女官。她们是后宫辅助皇后掌管后宫事务的女官。这和朝廷、地方官吏并不相同。

皇帝一愣，总觉得这和锦川所求并不相同，“这能行吗？锦川怕是不同意吧？”

方涛一笑，“锦川公主要孔安复官，那给了孔安一个女官当，便也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公主也应当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了。”

“……”不愧是当宰相的人，果然狡猾。皇帝点头，“那，便如此吧。”

很快，皇帝下旨，孔安虽然为女子，却才德兼备，召入宫中为五品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