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不懂。
按照赵观澜的说法,薛紫楹是主动要求潜进日月神山的,她除了帮赵观澜刺探日月神山的情报,应当还有自己的目的。
这些女使固然可怜。
但作为一个探子,薛紫楹最首要的任务是刺探情报以及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为什么对这些女使起了感情?
同情或可怜吗?可无论薛紫楹来不来日月神山,这里依旧有女使,有被毒哑的青衣女。
她能改变什么?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不如老老实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李柔觉得,薛紫楹的同情心过于泛滥。
这也注定她会失败。
而经过这半天折腾,李柔猜测自己被幻术束缚在薛紫楹身边,陪她经历潜进日月神山后,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些,或许就和五年前的日月神山有关。
也就是说,她只需跟在薛紫楹身边,就能知道五年前日月神山发生了什么。
但,这未免太简单了。
耶律真通这么恨自己,一定巴不得自己死在幻术里,怎么还会如此好心,把事情真相用幻术的方式告诉自己?
让李柔更在意的是,就算是世间最顶尖的幻术,也不能变幻出这半天的事。
一般来说,幻术会针对中术人的恐惧或弱点,来编造各种幻境从心理、身理上攻击。这种幻境大多是针对性,不可能做到全局如此。
就目前来看,耶律真通、薛紫楹、青衣女使、青衣女等众人的行为并没任何漏洞。
这种缜密,单纯靠幻术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但……
“很多人都想知道五年前的事。我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你想知道,就拿命来换。”
——如果是记忆,那就说得通了。
以过往记忆为主,幻术为辅,是可以达到这种全局缜密的程度的。但问题又来了——
这种幻术的媒介是什么?
李柔有些思绪,但还是想不通。
……
“这耶律真通对自己真狠,他真让蛊虫吃了自己的脑子?”主帅营帐里,赵观澜听秦准说**术对他无用后,不禁心凉半截。
但同时也对耶律真通很佩服。为了守住日月神山的秘密,竟然不惜自损让蛊虫吃脑子。
一想到这里,赵观澜脑子就疼。
“嗯。”秦准点头。“**术现在对他来说没用。”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棘手了。
“那怎么办?”
“我……要带她出去一趟。”秦准看向熟睡的李柔,道。“那里……或许有人能救她。”
“你说那个人?”赵观澜一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了。你去见他,还带人求医,他不得把你弄死了?”
“要不我们再等等?”
“事情不能耽误。”秦准道。“她应该不止中了耶律真通的幻术,或许还有一点蛊术。”
“什么意思?”
“操蛊以迷人心,再用幻术相惑。这种手段会让中术人误以为在幻术之中,若中术人依照破幻术之法破除,那只会让她爆体而亡。”
“这么邪门……的吗?”赵观澜有些后怕。
秦准沉吟。“怕是不止这两种。”
“不管怎么说,我要带她去雪鹰堡一趟。”秦准下了决心。“至于边关大营这里,若有什么事,你派亲信来找我。”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赵观澜点头。“好,我会的。”
有赵观澜亲允,秦准很快带着李柔离开边关大营。夜色渐深,两人一马朝雪鹰堡奔去。
“呵……”
死寂的水牢里,耶律真通垂着头,发出一声低笑。“终于……走了吗?”
……
李柔望着一如往常的膳食,不禁替薛紫楹感到味酸。几日前,青衣女使宣布神祝即将开始,女使们必须每日少餐保持纤细体态。
闲暇之余,还要跟着几位青衣女学习。她们教习的内容,倒不是祭祀礼,而是取悦男人。
李柔是一点都不意外。
之前,那个女人都说了,日月神山惯用的手段就是调教姑娘然后送到男人床上。
或许是那个女人下场实在悲惨,姑娘学的很认真,没几日便学的有模有样。有几位为了独占鳌头,甚至夜里还在反复练习。
这是李柔跟着薛紫楹,听到别人说闲话时听到的。薛紫楹对此这种流言并不在意。
她每日忙着记日月神山的布局,没几天就把日月神山的布局画出来了。
面对考校,薛紫楹没有太积极,也没有太消极,每次考校都勉强通过。
这样不引人注目,也不会被刷下。
直到神祝终于到来。
青衣女使交待,神祝这天,日月神山会有神灵降临,她们女使就是要服侍好这些神灵。
神灵会让女人服侍吗?这无非是哄骗少女献身的手段。楼里的姑娘心知肚明。
只是李柔好奇,青衣女使嘴里的神灵、那个女人嘴里的畜生,究竟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神祝这日,天还没亮,薛紫楹就被青衣女喊醒,困困的她被拖到梳妆镜前,开始打扮。
服侍她的青衣女手指灵活,不一会儿就给她梳了个飞仙髻,额间点上水滴状花钿,接着她抽出梳妆镜前的妆奁,从中拿起一盒口脂。
打开脂盒,赤殷殷的色泽艳丽灼人。
“这是什么脂粉?”薛紫楹问。
青衣女无法言语,便做个抹唇的动作。
薛紫楹会意,便没阻拦。
“继续吧。”
闻言,青衣女拿起一旁的白纱棉卷成细卷,尖端轻点口脂,为她涂了层轻朱色。
上完妆容,薛紫楹看向镜子,李柔也看向镜子,她被薛紫楹的美貌惊住。
何等美人!
只是这般容貌,在今天可不算什么好事。
这时,青衣女又给薛紫楹拿来一套纯白衣裳,这套衣裳比上一套更为精致。
襦裙虽是白色,但裙边、袖底皆以金银丝线绣了花纹,素白的大袖衫更是华美,袖侧用银纱系了个团锦结。
盏盏琉璃灯火之下,她恍若神仙妃子,一身如雪的白,映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容,丰泽乌发挽着的飞仙髻,衬着她清冷的气质。
当一句真仙子不为过。
就连李柔,见到这等天人之姿的姑娘,眼底也忍不住赞羡几分。
就是可惜了。
果然,等薛紫楹盛装下楼,在大堂等候的其他姑娘都愣愣地看着她。
面对众人的惊艳,薛紫楹神色平淡。
“桃花今天都很漂亮。”青衣女使贴上来。
“掌事姑姑谬赞。”薛紫楹礼貌回答。
待所有人到齐,青衣女使又是嘱咐。“今日,你们要拿出前几日教给你们的本事,若是侍候不周,可就不是扒衣服关禁闭了。”
经过这几日的教习,姑娘们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如今命在别人手里,只得纷纷点头。
见此,青衣女使这才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来,指着一旁的接着,她挥了挥手,身后数十位小娘子手捧着一顶帏帽过来。
那些帏帽做的精致华美,帽檐以金银丝线所缠,每顶帏帽下垂的白纱都绣着不同花型,帏帽顶则簪着与白纱花型相同的真花枝。
隐隐约约的有股花香。
见到漂亮帏帽,众女眼前一亮。
瞥了姑娘们一眼,青衣女使道。“每个人按照名字拿上自己所属的帏帽。”忽而言语一冷,道。“这些天下来,该知道你们名字是什么花了吧?拿错了就不必再跟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带上帏帽,青衣女使开口。“既拿到自己的帏帽,那就随我走吧。”
薛紫楹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她带上帏帽,跟在青衣女使身后。
李柔跟着薛紫楹,也出了阁楼。外面天色依旧未亮,昏暗之中,唯有青衣女使手里提着的琉璃灯尚有些光亮。
没过多久,青衣女使便带他们来到中庭。
“头都低些,不要随意乱看。”
耳边响起青衣女使的声音,李柔假意低头,余光却不禁往侧瞥去。只见月色之下,那座巨大的女神像静美地恍若神灵。
女神座下,桃花相映、溪水作响。
意外的是,青衣女使并没有带她们去往别处,只绕着这条廊道走了几圈。其他人虽也奇怪,倒没怎么敢说话就是了。
李柔敏锐地感到异动。
风流,变了。
顿首看去,只见方才还近在咫尺的桃花如今越来越远,而平常需要仰视才能看到的女神像此时却倾倒在地。
月下旷野,一簇簇妖冶四瓣莲盛开而去,最尽头,一只慈目正好与她平视。
阵法?
与此同时,李柔注意到薛紫楹记了自己的步数,一步步跟了上去。大概半刻钟的样子,她眼前豁然一亮,青衣女使也停下脚步。
“到了。”青衣女使面容淡垂,身影隐幽。
和众女一同抬起头,李柔也细细打量周围。这是一处码头,不远处就建有一座竹篷,竹篷高出江面六尺左右,檐下挂着一盏琉璃灯。
似乎在指引什么到来。
周围十分静谧。
青衣女使依旧把姑娘们分成两列,她和芙蓉还是排在队伍首端,最靠近江面竹蓬。
夜风凄凄,凉风阵阵,月光倾洒在平静的水面,漾起柔和的皎光。
等了好久,也不见水面有什么动静,姑娘们一时打起盹来。李柔并无困意,她眼不眨的观察四周,侧耳捕捉风里的异动,静夜之中,除却蛙鸣虫唧的自然声,还有一声——
耳边风流转动,李柔下意识循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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