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夜色之下。
只见平静水面上,多了数艘行船,船头挂着一盏灯笼,皆朝这里徐行而来。
快到小竹篷时,有好几道身影迫不及待地从船中走出,朝这里翘首张望。
见到船来,青衣女使立马提道。“睡什么睡,还不快打起精神来!”
没过多久,行船靠岸,码头上陆续走出男人来,他们年龄各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脸上却戴有遮面的各种面具。
他们或贪婪、或轻视、或好奇的朝她们看来,但都没动手动脚,看来是知道那个规矩。
在耶律真通没选人之前,他们不会动手。
等所有男人下了船,青衣女使又将众女训导一番,才又带着她们回到巡游大殿。
两位青衣大汉守着大殿,他们见到青衣女使时微微颌首,便推开那扇厚重大门。
随着这扇大门推开,里面丝竹弦乐声幽然传来,幽微的烛火映照着大殿两侧,而坐在殿内上位的,自然是耶律真通。
他依旧慵懒地躺坐在那里,左手把玩着一支沾着露水的桃花,眉目舒然。
当青衣女使领着众女走进来时,殿上之人无不侧目。接下来,就是神祝仪式开始。
众人起哄让耶律真通选人,耶律真通也不遑多让,他接过递来的弓箭,两指搭在兽皮制的大弓上,箭头只指殿下的——
薛紫楹。
这次耶律真通无需考虑他人,他自然会选自己喜欢的桃花。薛紫楹入选也在情理之中。
“桃花。”耶律真通看向薛紫楹。
无需任何人提醒,薛紫楹莲步轻移,步步朝耶律真通走去,她纤细的背影不禁惹人怜。
李柔侧身去看,只见薛紫楹乖巧的坐在耶律真通身边,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薛紫楹,会不会就在这场深祝仪式中死去的?李柔做了最坏的那个猜想。
……
三里峡的哨所,大雪漫飞。
“师傅师傅!”
寂静的山野之间,一个灰衣小童跳跃的从崎岖山路跑上来,他跑到山顶上、那种满花花草草的哨所时,二话不说就推开哨所木门。
“师傅,……咳咳咳…”刚一打开门,一股浓烟就窜出来,把灰衣小童呛的直咳嗽。
“你爹没了还是你娘跟人跑了?”
倒是个温润悦耳的成熟男声。
但随着浓烟从哨所漫出,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却走了出来,他黑瘦黑瘦的,左眼空洞,脸上尽是狰狞的刀痕,看起来十分吓人。
灰衣小童却习以为常,他立马迎过去。“师傅,我爹还活着,我娘也没和人跑。”
“那就是你又犯病了?”
“才不是!上次师傅给我的熬的药,我吃完就不再犯病了!”
他说的大声,老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堵住耳朵,却发现自己左手也没了,只得堵住右耳。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老人很没好气。
“不是我要找你!师傅,是有人来找你。”
“找我?”老人立马心虚。“肯定是老林他们几个吧,你就说我不在,我没钱还!”
说着,老人立马就想钻进哨所不出来。灰衣小童见了,哪能不知自家师傅心底所想,他立马拦住解释。“虽然我来的时候遇到了林老头他们,他们也想找师傅你来还钱,但!来找师傅您的,可不是林老头他们!”
不是林老头?老人松了口气,但仔细想想又不对。“那就是苏老头来找我!”
“不行不行,你就说我不在,不,你就说我死了,也还不了他的钱!”老人就要溜跑。
看自家师傅如此没有正形,灰衣小童不禁汗颜,但他不能让师傅又当缩头乌龟。
话说,也不是讨债的啊!
“师傅,也不是苏老头找你!”少年一把拉住老人,连忙道。“您不要急着跑,有人把你在林老头、苏老头那里欠的酒钱都还上了!”
老人一脸不可置信,随手敲了少年一个爆栗,立马换了一副严肃表情。“混账,师傅怎么和你说的,做人要真诚坦荡,不得骗人!”
被打的少年蹲下身,哭唧唧的抽泣。“师傅,真不是我骗人,是……”
“是我。”
少年话还没说完,一道冷然男声响起。
老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崎岖山路中走出一人,他一身玄衣,腰间垂挂的赤色丝绦飘然。
说是一个人也不合适,因为这个玄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沉睡的粉衣姑娘。
“师傅,我没骗你!”灰衣小童见到来人,立马站起身,他指着玄衣男人道。“是他,是他给你付了欠债,也是他要找你——”
诶?灰衣小童噤声。
他怎么感觉师傅看着那个玄衣男人的眼神不对劲呢,两人看起来像是旧相识。
“小宝。”老人幽幽一叹,他朝灰衣小童开口。“下山去给师傅打壶酒。”
“可……”他没钱啊。
“让你去你就去。”
小宝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站在山路那里的玄衣男人,顿感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
“好的师傅。”小宝应下,连忙跑开。
也是好奇,小宝在下山和来人擦肩而过时,好奇的看了看他怀里的粉衣姑娘。
哇,看不到长相诶!
小宝只觉得,她长得好白哦!
“你来做什么?”等小宝彻底跑开不见人影,老人看了一眼粉衣姑娘,不禁嘲讽开口。“秦准,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别告诉我。您这次大驾光临,是让我救她。”
秦准点头。“是。”
“你走吧,我不会救。”老人失望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她不是普通人。”秦准犹豫再三,他道。“她是——”
老人顿住步伐。
……
五年前的神祝仪式和五年后的并无区别。
酒过三巡,殿内众人已醉了大半,正和身边姑娘们调笑,李柔坐在薛紫楹旁,看着殿内乱作一团的**画面。
若当时薛红芙没出手,今年的那些女使也会有如此下场吧。
相对他们,李柔目线偏移,她看向——让薛紫楹陪酒的耶律真通,心生不解。
“十七郎,美人在侧,你只喝酒啊?”
忽然,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胖男人走了过来。他双颊浮有酡色,一看就是醉了。
步伐也轻飘飘的。
“怎么?”耶律真通轻瞥一眼,他目光在薛紫楹颈间掠过,眼底笑意渐浓。“你想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胖男人哈哈笑起来,他觉得耶律真通有松口之意,便大起胆来。“十七郎,不瞒您说。这小美人一出现,我就注意到了。”
“可这老半天了,也没见你对这小美人多热络呢?我呢,着实喜欢她,就想着,您要是不用的话,能否借我用用?”
“哦?”
“等你回去,我把我府上新来的几个美婢,送到你府上。你若不满意,我再挑几匹乌云驹,一通送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见不是没戏,连忙道。
“你要是觉得之前的条件不满意,我再给你几箱金银珠宝。那可是前不久我打草谷弄到的,可都是大雍的东西,这些总可以了吧?”
男人醉意正浓,他看着面前的薛紫楹,心上越痒痒,忍不住又多开了几个条件。
耶律真通又怎么会不知,他侧过身细视薛紫楹。“若你真喜欢这种女人……”
他话锋一转,将怀里的薛紫楹推了出去,手靠在案上,撑着脸笑着开口。
“这个送你好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十七郎,竟愿意将美人拱手相让?一时之间,殿内之人无不朝薛紫楹侧目。
若十七郎肯拱手相让,那他们是不是也能一亲芳泽?这些男人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李柔更是讶异。
她立马看向薛紫楹,她面色未变,纤细的指只攥得发白。
“桃花,你愿意吗?”白衣侧过身来,他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着那支桃花挑弄着薛紫楹如墨的发,好整以暇等着她的回答。
薛紫楹咬唇,她低眉。
“任凭巡游大人吩咐。”
薛紫楹的乖巧、顺从,却让耶律真通脸色一冷,他眼神闪过一丝极浅的复杂心绪。
“十七郎,那我——”男人面色一喜,他刚刚只不过是试探一番,并不抱太大希望。
怎知,十七郎竟然同意了!眼神游移在薛紫楹纤弱的身子上,男人内心燃起熊熊□□。
他走上前去。
怎知耶律真通又开口。
“你这般听话。”他手里的桃枝从发间移到薛紫楹纤白的脖颈。“我倒是舍不得了。”
薛紫楹不可置信的微抬起头,此时的她,双眸泛着泪光,美的惊心动魄。
“十七郎,你不是刚刚说,要把这美人送给我吗?”男人弯腰讨好,话里却很不满。
耶律真通轻飘飘的开口。
“我反悔了,又如何?”
说的好像他这般做就是天经地义。
“十七郎,这不太好吧?”男人感到颜面尽失,如今酒意上头,更是口无遮拦。“我不过是要个女人,你怎么出尔反尔?”
“首先,”耶律真通抬眸,他唇边扬起熟悉的笑。“我没有邀请你,是你执意跟来。第二,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如何便如何。还有……”
还有?
“这女人,你动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男人大笑起来,他道。
“我动不得,你以为你能动得?”
白衣不语,冷眼看他。
“我不喜欢你这句话。”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脱口而出。“你弄了这么多女人过来,又能——”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鲜血缓缓从他身后流淌溢出,插在他咽喉处的那枝桃花格外醒目。
男人用手捂紧咽喉,他已说不出话来,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耶律真通。“你竟敢……”
耶律真通很是不耐烦。“聒噪。”
男人很快没了气息,几个女使看到这等惨状,登时吓晕了过去,还有几个被吓到失声。
殿下一片寂静,无人敢问。
这个耶律真通……实在狠绝!
李柔看向他。
杀完人的耶律真通没有任何反应,他扬起手中酒杯,示意殿下众人继续。
“拖下去。”
耶律真通给身后的青衣大汉递了个眼色,青衣大汉会意,很快将那人尸身处理下去。
待那人被拖走,耶律真通站了起来。
“杀他,是他不听我的话。但我好像确实做了不太好的事。”他笑。“所以为了给大家压惊,我请大家吃个好吃的。”
说罢,他朝堂下拍拍手。侍候在殿内的青衣大汉见此,便上前拉开巡游大殿的殿门。
这时,青衣女使率一众青衣女走了进来。她们齐力将两张长形桌子抬进来,目无波澜的掀开盖在桌子上的白布,分成两列前后离开。
香气。
李柔似乎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十七郎,这是……”殿内之人也属实愣住,他们不太明白。
“哦?”耶律真通答非所问,他别有深意地开口。“这是我请你们吃的东西。”
东西?
那一刹那,时间似乎静止。所有人在李柔面前都停滞不动,她下意识看向那两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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