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五半”夫妇住得不甚高,又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潭水旁寻到了一处院落。

简简单单的三间茅屋,一圈篱笆,院子里晾晒了许多草药,老远便闻到一股药香。

“五半”夫妇二人皆是五十多岁的样子,都瘦瘦高高的,男的面容清癯,女的眉眼傲然,衣着普通,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袍子,头发也只是随意挽了个髻。

见萧沅莹和陆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背弓负剑的,也不慌张,只冷冷地看着。

萧沅莹和陆延上前行礼,正要说明来意,那男郎中已不耐烦地挥手道:“今日不看病,莫开尊口。”

这话一出,萧沅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双膝一软便要跪下,却被陆延一把拉住。

陆延知道像这样的世外高人脾气古怪,不能提银子,也不能博同情,更不能逼迫,只能用激将法或可一试。

“老先生,这位姑娘是被暗器所伤,上有剧毒,十里八乡的郎中都问遍了,都不知是什么毒,有人说您最擅识毒,我们便来一试,您不肯看便罢了,反正那施毒之人来自番邦,中原之地恐怕无人能识,更别说治了,唉,算了。”陆延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这姑娘命薄,天意如此,我们走吧!”

陆延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番邦的毒又怎样,天底下就没有我杜昌不认识的毒!”

那自称杜昌的郎中几步下了台阶,来到近前。

许瑛已把南雁平放了下来,躺在地上,萧沅莹扶着她的头。

杜郎中仔细看了看伤口,面色,口舌,又把了脉,方说道:“这毒的确少见,但在我这里也不过尔尔,只是要费一番力气,这姑娘习武吧,不好好治,武功怕是要废了。”

萧沅莹听杜郎中说能治,大喜若狂,连忙道:“就知道您是神医,只有您才能治,您放心,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多少银子都成!”

“我稀罕你那银子么。”杜郎中不屑道:“这是个女娃,老夫不方便诊治,正好我家夫人最近迷上了治毒,便拿这小姑娘练手吧!”

“什么,练手?”萧沅莹闻言抱着南雁平的手紧了紧,勉强笑道:“老先生,人命关天,可不能开玩笑的。”

“哼,你还不乐意了,你知道多少人上赶着给我们练手,不治赶紧走,这老些人,吵得我头都疼了。”

陆延连忙道:“治,当然治,以您夫妇二人的医术,治个毒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杜夫人一直自顾自地晾晒草药,听丈夫说要收下病人,才走过来望了望躺在萧沅莹怀里的南雁平。

“这姑娘长得倒是英气,是我喜欢的。”杜夫人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把她抬屋里床上,我先给她止毒,瞧这样子,再耽误下去,别说保住武功了,小命都难说。”

萧沅莹听说,忙在陆延和许瑛的帮助下,将南雁平抬至屋内,杜夫人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在南雁平嘴里。

又对杵在一旁的萧沅莹等人道:“行了,你们走吧,等她好了,自会去找你们。”

萧沅莹小心问道:“夫人,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的,我什么都能干。”

“不行,我们这里除了病人,不收留外人,你们再哆嗦,便不要治了。”

陆延忙拉了萧沅莹出来。

杜郎中见萧沅莹仍是一步一回头,便又道:“偏你们这么多事,能让我家夫人看入眼的,你姐姐可是头一个,有什么不放心的,走吧,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她便好了。”

杜郎中将萧沅莹等人赶出院子,关上篱笆门,转身回了屋。

萧沅莹回头望着空荡荡的小院,怔怔地站了会儿。

虽然终于找到了能治疗毒伤的神医,但把表姐一个人扔在这儿,如何能放心,真是旧愁未去又添新愁。

萧沅莹心身俱疲,慢慢蹲下坐在了石阶上,对陆延道:“今日多亏了您 ,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酬谢,您快赶路去吧!”

陆延有些意外,问道:“你不走么?”

“走?”萧沅莹双臂环住膝盖,有些迷茫,“怎么能把表姐一个人扔在这儿呢?”

“这深山老林的,你待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是要去淮风城么,是投亲还是访友?”

这话问得突然,萧沅莹一阵慌张。

“我......是跟着表姐出来的,本想游玩几日便回去的。”

萧沅莹似是不愿多说,陆延也不好追问,但他也大概猜出来了,这两个小姑娘应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姐,姐姐仗着有几分武艺,偷偷带着妹妹出来游玩,不想遇此变故,妹妹一个人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敢独自回家。

“我看你离了你表姐,怕是寸步难行了,不如你随我回淮风城,我替你安排个住处,这里留下许瑛照顾,等你表姐康复了,再让许瑛带她去淮风与你汇合。”

“这怎么行。”萧沅莹看向许瑛,“今日已经够连累这位公子了,非亲非故,不能承这么大的恩情。”

许瑛却笑道:“这倒不必挂在心上,我是习武之人,这地方人烟稀少,正好适宜我练功,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下山吧,再耽误下去,天色暗下来,岂不是要在山上冻一夜。”

萧沅莹心想,山上的确是没法待的,别说小兽了,来只刺猬或虫子都能把自己吓死,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的行程,先下山再说。

于是一行人开始往山下走。

但上山容易,至多是费力一点,累一点。

下山却难了,一个不慎摔下去,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萧沅莹脚底已磨出了血,一步一个钻心的疼,却怕拖累大家,只咬着牙不肯出声。

幸好有陆延在旁,时不时地扶上一把,否则别说下山了,行路都困难。

快到山脚时,天色已经半黑了,萧沅莹松了一口气,抬头一望,才发现众人早已走远了,身边只剩了陆延一人,不由歉意道:“又拖累您了,您自去寻同伴吧,别管我了。”

“你这人,果真是怕麻烦我么,还是担心我不是良人?”

陆延的玄黑锦袍隐没在夜里,清隽的脸上半是打趣半是笑意。

“如果是前者,只能说反正也耽误这么久了,帮人帮到底,我不能把你一个小姑娘扔在这里,如果是后者,你也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家世代居住在淮风城,出过宰相,出过将军,偏没出过小人。”

“当然我也不想当第一个。”陆延停了停又笑道。

萧沅莹无声一笑,低头拢了拢头发。

“并没有那个意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有隆隆的车轮声和马蹄声传来。

萧沅莹抬头,一辆带篷的马车已冲破夜色驶到近前,车上坐着的是许瑛,还有一个车夫。

马车猛地停住,许瑛利落地跳下来,对陆延道:“少......公子,寻来了一辆马车,只是有些简陋。”

“无妨。”陆延道:“已经很难为你们了,周驰他们呢?”

“照您的吩咐,已经先回城了。”

“好,你留在这里,每日去山上看看,隔几日给家里传个信。”

“是!”

陆延又对萧沅莹道:“上车吧,我们先回淮风,马车要慢一些,得再走三、四个时辰。”

萧沅莹看了看许瑛,欲言又止。

许瑛笑道:“姑娘放心,有我在,令表姐受不了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沅莹道:“本是我的过错,却让你在这里受苦。”

“这就更不值一提了。”许瑛看萧沅莹不便上车,从路旁搬了块大石头来。

陆延扶了她的胳膊,“上车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推让便显得矫情了,萧沅莹默默上了马车,寻了个角落坐下来。

只听外面陆延又交待了许瑛几句,随后跳坐在马车上,车夫甩了一声马鞭,吆喝一声,车轮辚辚转动,不一时便飞驰起来。

陆延并未进入车厢内,只在车夫旁边坐着。

这让萧沅莹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只默默地靠着车厢发呆。

昨日还和表姐嬉戏谈笑,游山玩水,今日便遭此变故。

这一天若是一场噩梦便好了。

尽管马车摇摇晃晃,尽管浑身酸痛,心神俱疲的萧沅莹还是睡着了。

只是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舅舅和萧承,一会儿又梦到与人打架。

被人一棍子敲在脑门上,血哗哗地流了下来,眼睛都睁不开。

萧沅莹伸手一抹,猛地惊醒,原来是出了满头的汗。

马车已经停了,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萧沅莹双手一撑,弯腰起身,掀开车帘,见陆延正和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说话,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提着灯笼。

几个人瞅见萧沅莹掀帘出来,都住了口,一齐望了过来。

那管事嬷嬷四十多岁年纪,白净面皮,略显发福,十分的活络有眼色,陆延尚未发话,她已让丫鬟们搬来凳子,亲自上来扶了萧沅莹下车,满脸堆笑道:“姑娘小心,看着脚下。”

萧沅莹下了马车,见面前是处宅院,因已是半夜,看不甚清楚,只从门楼和抱鼓石上看着像是个中等宅子。

却听陆延道:“这是我母亲生前经常来小住的一处宅院,虽多年未住人,但一直有修整打扫,你先在这里落个脚,等你表姐回来了再做打算。”

萧沅莹不语,只点了点头。

她如今也真是没了主意。

送嫁队伍应该也已经进城了,不然明日去打听打听他们在哪,悄悄和商喜换回来,就死心塌地地做何太后的棋子好了。

只是怕与表姐断了联络。

“这位是齐嬷嬷,有什么要用的,尽管和她说。”陆延又叮嘱道。

“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必和老奴客气,这两个丫头一个叫细香,一个叫自春。”齐嬷嬷笑道:“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南,南北的南。”萧沅莹随口道。

“夜深了,南姑娘,进屋休息吧!”

萧沅莹看了一眼陆延,陆延已上了马,冲她点了点头,一甩马鞭,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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