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徐玉容难得早起,随魏国公主一起进宫面见太皇太后。
朝臣言公主为出嫁女,不应当时常往宫里去。公主无事向太皇太后汇报时,七日进宫一次即可。
自姬俪存了让徐玉容同姬昀亲上加亲的想法,便徐玉容同她一起进宫。
“娘子,今日是穿这身翠绿绫纱曲裾,配娘子前几日串的绿松石环佩,还是这身杏黄九破缘褶裙搭月白交领单襦?”石英拿不定主意,见徐玉容已有三分清醒,便请徐玉容拿个主意。
“那身杏黄九破缘褶裙吧。我记得这布料是外祖母赐下的,外祖母喜欢看我穿得亮眼。就那身吧。”
石英服侍徐玉容起身。往常公主不用娘子日日去请安,娘子早晨总是起不来,今日竟不用自己催,娘子就已经醒了。
“娘子,昨日您吩咐的医女已在门口候着了。可以让她进来?”青金见徐玉容已经梳洗好,便进来禀报。
“让她进来吧。”徐玉容素日里早晨没有胃口,只用了几块糕点。
“婢子高仁素见过娘子。”
高仁素看向眼前的小娘子,她是魏国公主从外头买来的医女,公主平素里不太爱用她们这些外头买来的人,因而这是她来到公主府第一次见府上的主人。
徐玉容同传闻中一样,肤白如玉,笑眼弯弯,看起来很好相处。
“你说说,你祖上在前朝宫里见过什么手段?你学到几分?”徐玉容问道。
“启禀娘子,婢子的太婆在前朝末帝宫中做医女,太婆临走前曾交代婢子一个药方子和一些食方子,使方子制出的药,服用后女子易难眠,若此女子有孕,易滑胎,二是几种食物相克的食谱,若是日日用这食方子,便会日渐憔悴,饮食不振,活不过三年。”
高仁素低下头将自己所知道悉数说出,若是此回自己能够得到娘子的青眼,必能得到一个好前程。
“居然在食谱上还有这种讲究,那若是让你查能查出来吗?”
“婢子此前没遇见过,但婢子的太婆同婢子说过服用这种方子的人的脉象与常人不同,若是让婢子把脉,婢子有七分把握能查出来是否用了这些相克的食物。”
“好,你先来替我把把脉。”
高仁素上前,仔细地替徐玉容把脉,“娘子身体康健,脉象无异。”
高仁素恨不得娘子脉象有异能让自己展示一番医术。
“是个诚实的,你今日随我进宫。”
前朝末帝后宫不宁,甚至有好几个皇子不明不白地死了。待到今朝太祖最厌恶这些手段,处置了一批医工,因此先帝和明景帝朝都不曾再见过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因着徐玉容与姬昀的婚事,魏国公主花了一些力气才从民间寻来这个医女,只是听起来这医女也不过只懂些皮毛。
“诺。”
“臣女玉容,恭请太皇太后圣安,愿太皇太后长乐未央。”
堂上,是雍容华贵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是一小官之女,后来生下明景帝第一子姬俪后,得封皇后,而后做了太后,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因着大权在握,又过了几十年的优渥日子,今年虽已至耳顺之年,依然目如悬珠,神光内蕴。
“雀奴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太皇太后对徐玉容很是慈祥,能得到这个尊贵的女人如此这般温柔对待的人不多。
“外祖母这几日可还安好?”徐玉容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安好,安好,想到雀奴好事将近,外祖母万事都好。”太皇太后笑道。
“前些日子,雀奴身体不适,府上有一医女,擅女科,医术甚好。”徐玉容笑道,“今日我将这医女也带来了,外祖母不妨见见?”
“雀奴,休要胡闹。”魏国公主无奈道,“宫里什么医女没有,值得你带一个来。”
“雀奴,怎么今日忽然想到这些?”太皇太后问道,“你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子。”
“外祖母,雀奴梦见宫中有人对外祖母不利,雀奴实在害怕。”太皇太后在宫中浸润多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徐玉容不敢瞒她。
“凡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臣女带民间的医女,来看看宫中的医工医术是否有不足之处。”
太皇太后难得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以往她只听自己的女儿说起这个外孙女,性子古怪,不像是皇家的人。
“那就招来见一见吧。安你这小婢的心。”
太皇太后知晓自己的身子骨,康健得很。
姬俪幼时,自己忙着想要一个皇子,没能好好教养姬俪。徐玉容幼时,姬俪忙着和昌德侯的那些官司,也没时间教导徐玉容。
以往未曾听说徐玉容有这些思量,但毕竟是为她们母女三人着想。手段虽是稚嫩,但太皇太后仍是高兴。
徐玉容见外祖母答应了,心安不少。
“启禀太皇太后,公主,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只是脉象太过虚浮,似操劳过度。太皇太后当注意休养。”
医女的诊断同太皇太后的预计相似,她操劳过度一事,已是全天下人都知晓的事。她笑道:“你能想着哀家,哀家很高兴。你看哀家身体康健,不必太过担心。这几年哀家还感觉这身子骨年轻不少呢。”
三人笑谈间,内官来报,说陛下将至长乐宫。
“陛下怎么来了。雀奴,快进去避一避。”魏国公主皱眉说道。
现下的婚俗未婚夫妻,婚前一个月不应当见面,否则于婚事有碍。姬俪原以为,陛下知道她们进宫了。便不会再往长乐宫里来。
徐玉容忙往屏风后走。
透过屏风看见姬昀身着赤金直裾锦袍,腰上系着朱红色腰带,身若青竹,行走间难掩英武气质。
虽看不见脸,但徐玉容仍是被姬昀的身姿吸引了视线。
这让徐玉容想起了此前在茶楼里听到的传闻,姬昀的起居郎,常在起居注里写,“陛下美姿仪。”
现下想来,自己当初答应婚事就是被美貌迷了眼。
“祖母,今日雀奴未进宫吗?”姬昀向太皇太后请安后道。
“是哀家没教你,男子同女子成婚前一月,不应当见面的。哀家让雀奴躲到里头去了。”太皇太后见姬昀进来便先问徐玉容,很是高兴。
外孙女能笼络住皇帝,那是最好。
“原来如此,是儿无知了。”
徐玉容坐在屏风后,听着姬昀与太皇太后请安,却总感觉姬昀往自己这个方向看。
“无妨,未成婚前,也不会有人同陛下说这些。不过十几日,陛下同雀奴便是夫妻了。”魏国公主笑道。
魏国公主对自己促成这一桩婚事,十分得意。她保住了自己余生的荣华富贵,大齐最尊贵的女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女儿。
太皇太后看向姬昀。
恍惚间,他还是十年前那个稚子。如今将要成婚。
“陛下也到成婚年纪了,说不准哀家还能做上太祖母。”
“祖母千秋万岁,定能做太祖母。儿会努力的。”姬昀随意应付着太皇太后。这几日政事多,姬昀没去公主府了。本来今日来长乐宫,便是来见徐玉容,却没能见上面。
还有十六日,就是婚期了。终于要成婚了。徐玉容很快就日日待在未央宫里,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陛下,胡刺史告老还乡之事,你是如何批复的?”太皇太后问道。
胡刺史同太皇太后的娘家赵家是姻亲关系,朝上自然都将胡刺史看作是太皇太后的人。
“朕已经拒了胡刺史告老之事,胡刺史任幽州刺史已经八年,政绩斐然。本应当由中州刺史升任上州刺史,正是该为国效力的时候,怎能让如此能臣告老还乡。”姬昀转头看向屏风外露出的杏黄色纱裙,在阳光下闪着波光。
“如此甚好。陛下有识人之能。”太皇太后很高兴。
太皇太后同姬昀在说胡刺史之事,也并非全在说胡刺史之事。前几日高大夫,阴大夫,薛大夫联袂上书,请陛下不必事事奏请长乐宫。
太皇太后知晓此事后,甚是不悦。出手拿胡刺史试探姬昀。
“多谢祖母夸奖。”姬昀端起茶盏道。
姬昀的心思并不在同太皇太后的对话上。他看向屏风外的裙边一晃一晃,像一只小鸟,在炫耀自己的尾羽。
姬昀的手指在案桌上无意识地摩挲。
夏日里鸟鸣声,便是在未央宫里也闹人得很,时常扰人清梦。
他应当将这鸟抓起来。
徐玉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宫里的事最麻烦了。姬昀若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几时能走。
同姬昀的婚期是一日一日接近。在宫外的好日子也是一日一日渐少。徐玉容现下很是珍惜待在宫外的时光。
待到成婚时,就再无这样的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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