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一辆由四匹纯色骏马拉着,雕刻着鸾凤纹样的马车行驶在路上,车前后跟着是训练有素的府卫。

“雀奴,以后你进了宫,不得再像今日一般行事。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贸然行事。”魏国公主在马车上教导徐玉容,“你将来要做皇后,做太后,如此不沉稳可不行。”

“诺。”

徐玉容并不在意姬俪的批评,掀起车帘看车窗外的景色,比往日所见萧瑟许多,“阿娘,这不是回公主府的路?”

“去昌德侯府谈你成婚时,应当由父亲在外迎接仪仗。”

“徐礼这个老匹夫,竟敢妄想让雀奴从他昌德侯府出嫁。”魏国公主一掌拍向桌子,“他说若是雀奴不从昌德侯府出嫁,他便不去迎封后诏书仪仗。”

“陛下是娶我姬俪的女儿还是娶他徐礼的女儿,他不清楚吗?”

魏国公主这十多年间,每回同昌德侯徐礼对上,就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徐礼这十多年间,愈发的不堪了。当初选徐礼做驸马一方面是被徐礼装出来的君子之风迷了眼。

怎料这老货,尚公主之后还想同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没本事,想得还花。

姬俪犹记得当时徐礼同自己说:“公主,桃娘已经身怀有孕,该给她一个名分。若是生下来个儿子,我抱来给你养。”

姬俪险些将隔夜饭吐出来,自己又不是不能生,要去抱别人的孩子充当自己的孩子。何况他徐礼的血脉能是什么好种。

既要三妻四妾,还想留着驸马的好处。魏国公主很是瞧不上徐礼。每每徐礼在自己这里吃瘪了,就去寻徐玉容的不快。碍着孝字当头,雀奴还得忍着。如今还想在雀奴婚事上做皇后父亲的派头。

姬俪越想越气愤。

“阿娘何必如此愤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徐玉容看着魏国公主气愤的模样,不解道,“儿又不用昌德侯府增光添彩的。”

“去太皇太后娘家赵府里找一个表舅迎接便是。”徐玉容从果盘里取下一粒荔枝细细地剥皮,缓缓地说道,“父亲确实就一个,儿的舅舅可好几个呢。”

“你入未央宫若是没有父亲迎接诏书只怕是于礼不合。”

“陛下十八尚才成婚,也于礼不合。”徐玉容又道,“满长安谁不知道公主府和昌德侯府的关系,不过是请舅舅迎诏书,难不成还能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不在,仪仗队掉头回未央宫,这亲不结了?”

“百官是来接儿的,又不是来接父亲的,父亲在不在有甚所谓?”徐玉容笑道。

“那便依你所言。”姬俪看着徐玉容丝毫不受徐礼的影响似的,也放心不少。

“吾儿是个胸怀宽广的。”

四月初七,是太史令定下的宜嫁娶的好日子,整个长安城所有的街道都已经整肃干净。在皇后进入未央宫前,所有人不允许上街。

鸡鸣时分,昨夜下的雨已经停了,阳光洒在徐玉容的院子里,落在院中流水渠上,波光粼粼。数十名侍女在小院间有序地进出,清点物事,张灯结彩。

徐玉容坐在梳妆台前,带着三分困意,笑道:“我还当太史令算错日子了,昨夜的雨要是下到今日,婚事岂不是要推迟。”

“大喜的日子,不得胡说。”姬俪走进徐玉容的院子,就听到徐玉容这番话。

魏国公主也不知她这个女儿性子是随了谁的。总是十分散漫,做事漫不经心的。就算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魏国公主忍不住在旁指点徐玉容一番,“你既入了宫,就要知晓你的本分。往后不得再如今日这般散漫。”

徐玉容身边围着数个梳妆婢女,将她的头发盘成庄重的发髻,戴上皇后**的龙凤珠冠,穿上多层繁复的蚕服。

徐玉容看向镜中的自己,雍容华贵,不似以往。

魏国公主站在一旁,看着徐玉容,庄严道:“当谨言慎行,凡事多听太皇太后的,不可随心所欲,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你要谨记你的身份,不再是公主女而是皇家妇。”一早上魏国公主都在教导徐玉容。她费尽心机才将女儿嫁入皇室,定要保住这荣华富贵。

“诺。”

侍从来报,九宾仪仗队已至。

还是徐玉容的父亲徐礼来接待的,徐礼拿腔作势到最后一刻,直至昨日,才来公主府。

见到徐礼的时候,魏国公主还有些惊讶,徐玉容却是一点也不吃惊。

比起母亲,徐玉容对徐礼要熟悉得多。

在幼时,魏国公主同徐礼分居后,魏国公主便一步也不肯再踏足徐府。没了娘亲庇护的四岁的徐玉容在徐府,虽不至于缺衣少食,但时常遭下人的克扣。

“阿父,阿父。雀奴好想你,你为何不来看看雀奴?”那时尚四岁的徐玉容顶着寒风,在徐礼的门口等着他归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走了,父亲也一直不来看自己。

徐礼带着满身的酒气,面无表情地从徐玉容的面前走过。

徐玉容只以为是自己人小,阿父并未看见自己。徐玉容冲上前去,想抱住阿父的腿。

在她的手要抱住徐礼的腿前,徐礼停住了,一挥袖,转身对她说:“你是和你娘一样的毒种。”

徐玉容那时还不解,何为毒种。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中。

古人常说,小儿无长性。长大便会忘记幼时之事。但徐玉容不是,她记得很清楚。

在接到赐婚徐玉容和姬昀的圣旨之后,徐礼立即送信给徐玉容,信开头称徐玉容为“吾的明珠”。

徐玉容收到信时,没有半分的欣喜。只觉得徐礼还是称自己为毒种更好些。

毕竟自己这个毒种可要好好给他使绊子。

自徐玉容同姬昀定下亲事后,徐礼便变了副面孔,常给徐玉容送礼,送得也很精妙,都是些徐玉容幼时住在徐府里,曾喜欢的吃食,玩意儿。

以他的做派,徐玉容便知他不会舍得做皇帝岳丈的派头,他定会来公主府迎九宾仪仗的。

“女儿拜别母亲。感念母亲教导之恩,今女儿不能在承欢膝下,望母亲珍重。”在这一刻徐玉容心中多是感伤,却没有感受到多少不舍之情。

皇后的珠冠压得徐玉容抬不起头,她没有看到母亲的神态。

不过从魏国公主的语调来看,她定是十分高兴。

徐玉容拜别父亲后,尚未转身就已听到徐礼迎接周围人的奉承。

在女官的服侍下,徐玉容坐上皇后鸾舆。

仪仗队持皇后宝册,宝印在前,数百人组成的羽林卫在后。

天子成婚,仪式烦琐,徐玉容顶着繁重的蚕服,同姬昀一同祭天地,祭先祖,宴宾客,直至晚间,两人才有喘息的机会。

“陛下当同皇后用合卺酒了。”侍婢递来一漆盘,盘上放着两杯合卺酒。

徐玉容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此时徐玉容已脱去珠冠,终于能抬起头看向姬昀。

姬昀也已脱去天子冠冕,用锦带束着头发,身着红色喜服,暗金龙纹,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模样。

随着徐玉容视线逐渐往下,徐玉容不禁有些疑问,姬昀身边伺候他穿衣的究竟是谁,怎将陛下的腰带束得如此紧,显出陛下的细腰。每每看见,徐玉容的视线都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

“皇后在看哪里?”姬昀看到了徐玉容的视线,笑道。

“嗯。”徐玉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瞧着陛下的喜服做工精良,当嘉奖考工室的绣娘。”

“是吗?”姬昀摆手让侍婢退下,“新婚之夜,雀奴只想嘉奖绣娘吗?”

徐玉容猛地抬头,看到姬昀眼里的笑意。姬昀此前已在未央宫前殿中宴请百官时,已饮过酒了,眼中有水光,脸上微微泛红,整个人散发着满足的气息。

徐玉容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若说是那些新婚夜必看的小册子,自己已经见过不少,也有宫里派去的女官专程教导徐玉容。

但此时此刻徐玉容还是手足无措。

姬昀笑笑,伸手将徐玉容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感受到她柔弱的腰肢,好像一拧就断。

只要他稍微用力,这个困扰他的因素就会彻底消失在世上。

多诱人的选择。

“陛下?”

像是动物的本能,徐玉容感受到了危险。

姬昀松开紧抱徐玉容的手。

他纵容了自己选择了错误。

姬昀用手抬起徐玉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只一双眼睛称得上灵动。

望向自己的眼睛,似一汪春水。有红烛摇曳,似荧光闪闪。

姬昀伸手覆上徐玉容的眼睛,连一丝光也不肯留给她。

放肆些也无妨,现在她就是自己的掌中雀,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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