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斐是谁?”沈锋轻问。
江双双嘻嘻笑着“就是你呀,你没有那三个痣,你就是张小斐。”
沈锋若浮在阿鼻地狱之中,等着裁决的恶鬼。
他问“你喜欢张小斐?”
“是。”
“那我......那沈锋算什么?你不是喜欢沈锋吗?”沈锋双眼暗红,发丝遮眼,披头散发抱着江双双坐在地上,如同咬着骨头不肯撒手的野狗。
江双双痴痴笑着吻他,他一动不动,嗜杀眼神望向虚空。
张小斐这混账到底是谁?
是宫里的太监?侍卫?还是太医?竟敢勾引皇后,他要剥了他的皮,剖了他的心,拉下去喂狗!
难怪......难怪江双双对他突然冷淡,屡屡拒绝,原是有畜生不长眼,鬼迷了心,敢做如此龌龊之事!
他要杀了这个杂碎。
挖了他的眼睛。
拔了他的舌头。
凌迟三千刀都不够!
“陛下,李太医来了,是要......”
“滚!滚出去!”沈锋骂道。
江双双正是在那场溺水之后不对劲的,太医是最有可能接近她的人!沈锋正满身脾气无处发,对太医多一层恨意。
“我再问你一次,张小斐是谁?他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样?如今在哪里当差?”沈锋低下头质问。
“你就是斐哥,你怎么要问起我来?”江双双迷迷糊糊地扁着嘴,埋怨“你好凶。”
沈锋双眼赤红,怒极反笑“斐哥?叫得真亲密,江双双,哈,你真有本事,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非要如此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颤抖却兀自强撑,“你真有本事啊!江双双,在我眼皮子底,我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底算什么!!!”
“我早就该被皇兄一刀砍死,何苦挨这五年,结果都是死,还不如他弄死我来得干脆。”沈锋喃喃道,一滴强忍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滴到了江双双的脸上。
江双双迷蒙地睁开眼,“你别哭,不要伤心,我错了,我说还不成。”
“你是张小斐,是半道搬来我们村子的邻居,是......是会杀猪的书生,猪杀得好,书也读得好,样貌虽也好,只是和那狗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他脸上的三枚痣罢了,当差......你什么时候有官名了?”
沈锋宛如被人从阿鼻地狱中救起,抬眼却发现救人的是道教的吕洞宾,诡异至极。
村子?
杀猪的书生?
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还有,他这时才觉得不对,张是他的生母的姓,飞飞是他母亲生前偷偷唤他的小名,本希望他飞出紫禁城,长大混个闲散王爷,远离朝政。
张小斐,这名字也暗暗与他契合。
何况,他又没有兄弟,何来有人与他相貌一模一样之说?
唯一的解释就是,江双双在说胡话,可为何其他事都说得一板一眼,唯独这件事.......
莫非,她自己确信无疑世上真有张小斐这个人?
沈锋心惊,将江双双抱到床榻上,冲外吼道“太医呢?还不滚进来?”
待太医听完沈锋的描述,又细细诊治了一番,凝重道“酒虽无事,但皇后娘娘似是曾经吃了刺激脑部的药物,抑或脑部受创,酒性如同药引,一击便如燎原之火,对皇后娘娘的刺激要比常人更大。脑部创伤许是会带来记忆扭转,微臣在想,或许娘娘是捏造出记忆,把自己当作乡野村姑?”
沈锋揉着眉头,“该如何治?”
太医凝眉认真道“陛下且要慎重,此病莫测,昔日微臣听闻有一家名门的好女曾得此魇症,竟生造出一男子,时时跟踪她,说要杀她。名门家中搜寻无果,又怕颜面扫光,厉声呵斥女子,却全然无法让其清醒,反而彻头彻尾成了疯子。”
沈锋听到话尾两字,冷硬道“大胆!”
太医连忙跪下告罪,却又秉着医德本心,苦苦劝道“陛下切莫逼迫皇后,循序渐进,令她自己承认幻境是假才可以啊。”
沈锋握紧拳头,怎么让她承认,难道要他装作不知自己的妻子和一个臆想的男人两情相悦吗!
他自是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能询问“你告诉朕该如何做。”
太医深深跪在地上,“陛下,皇后贵为国母,又是江丞相之女,却幻想自己是乡野之女,可见她有所渴求,又有所烦闷......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沈锋摆摆手“下去,胆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半个字,朕绝不饶你!”
待殿内再无他人,沈锋望着昏睡的江双双,慢慢捂住自己的脸。
合该是那次落水,她撞到了水中石头,才留下的脑子创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江双双明明喜欢自己,却幻想出一个性格身份与自己都截然相反的人,她在渴求着什么?又在厌恶着什么?
沈锋不愿再想,他也上了床,慢慢抚着江双双的头发。
他的阿娘生前很喜欢摸着他的头发,哄他睡着。
那是个温柔至极的女人,却由于身份低贱,得不到陛下更多的垂怜。
可他安慰阿娘时,阿娘却摇摇头,笑得满脸甜蜜“你还小不懂,后宫诡谲,越喜欢一个人,越不能表露出来,表露出来,则会引人嫉妒,反而害了她。你父皇,是个温柔的人。”
可沈锋不懂,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忍受更多的冷遇吗?
在冷宫里,他遭受了无数太监的刻薄,甚至虐待,他慢慢活成一条狗,每日最大的满足便是填饱肚子,见父皇时是摇尾乞怜的家狗,见太监时是见人就咬的野狗。
他就是想和阿娘好好的,生活得好一点,那么他像一条狗也无妨。
但是,沈锋想,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隐忍,冷待她,他以后绝对不喜欢人,然后好好待她,明目张胆地对她好。
不喜欢就行了,这样就莫让对方受委屈。
他总觉得这个想法哪里不对,但没等他去问阿娘,阿娘就死于难产,死的那日她阿娘喊得歇斯底里,生生坚持了一个上午,没有等来父皇,他那时就在门外,听着那苦嚎,站也站不住,软脚跪坐在地上,那一声声哭喊如同刀,一把把砍在他的魂魄上,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太医焦急地对他说胎位不正,危在旦夕。
沈锋疯跑出去求见父皇,却被公事繁忙的理由挡在门外。
隔着门,他听到了他那英明仁厚的父皇与新入宫的妃子的嬉戏调笑之声。
他强撑着回头,离开太监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把着树呕吐起来。
太恶心了。
这种喜欢,太恶心了。
沈锋终于抱头痛哭,他紧紧将拳头塞进口中,止住了哭号,像丧家之犬一般奔回去,可是等他回去时,他阿娘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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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锋闭了闭眼,抑制住一阵的悲凉,他颇有耐心的抚摸着江双双的发,“甜甜,我的甜甜。”他轻声念了出来。
曾经,他阿娘摸他的头时,他觉得无比幸福,心情平和。
如今,他也想让江双双心情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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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双双睁开双眼,直直撞见沈锋唇上触目惊心的咬痕和他脖颈的吻痕。
她望着沈锋的划伤,绝望地开始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
努力思索无果,她只能承认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沈锋满脸通红地把酒放在桌子上,之后发生了什么,沈锋为什么会变得如同惨遭辣手摧花一般?她都全然不知。
江双双恨不得抱头痛哭,心中悲凉万分,她简直不敢想象昨日的场景,是不是她硬要强吻沈锋,沈锋不从,她便恶从心起,扇了沈锋的脸,把沈锋打服,然后对他为所欲为。
江双双内心颤抖,五年了,失忆五年,刚恢复记忆,她竟然晚节不保!
沈锋动了动身子,江双双吓得闭上眼睛装睡,只听得沈锋淡淡说“今日大月国使者觐见,皇后身子有恙,此次不必参加宴会,安心休养吧。”
等沈锋走后,江双双才睁开眼睛,望着架子床顶部的繁复花纹,发了愣。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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