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峥没有去找明家的麻烦，反而毁了幻境，那他要去找谁？去干什么？
宋影山肝胆俱裂，而等他赶回万静殿，看见乔幸时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反应过来祝峥现在进不了仙界，紧跟着眸色一沉。
乔幸正目含探究，有仙侍听闻宋影山回来已经匆匆赶来：“仙尊，魔君……”
宋影山回首：“在哪？”
仙侍下意识答：“神域。”
怎么会这么快？宋影山来不及细想，疾掠而去。
仙侍还没站稳，宋影山已然不在原地了，他扭头对上另一个人，乔幸眉头皱成“川”字：“魔君去神域做什么？”
仙侍张了张唇：“挑事儿。”
***
恃长清人还没坐下，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祝峥给吓一跳：“小灵……”
祝峥二话不说，伸手就是一团乌黑浓烟，南岄只觉得眼一花，恃长清已经消失在原地。
恃长清在悬空的瞬间将没出口的话吞回了肚中，祝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要比脑子快。
祝峥道：“神域怎么进？”
恃长清面上不见惧色，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陷入空白。
祝峥眉心皱起：“带我进神域。”
恃长清点点头，随手一挥，虚空中骤然显出一扇潦草到甚至还盘着藤蔓的木门来。
祝峥眉头更紧，恃长清又是一弹指，那扇门轰然打开，她干巴巴道：“不骗你，你该干嘛干嘛，我得缓缓。”
祝峥瞥了她一眼，旋身冲进那扇门后。
恃长情犹自呆在半空中，面上依旧一片空白。等宋影山赶到时，她还鹤立鸡群闹中取静地站在纷乱之外。
恃长清短暂地撞上宋影山不解的目光，眉眼间由空白转为近似惊恐的疑惑。
宋影山没功夫询问她究竟怎么了，她看起来还好，神域内已经翻了天。
见真施施然走出大殿，正迎上一人挡万神的祝峥破空而来，而不等他出手，一道金光悍然落地，正落在他与祝峥之间。
宋影山清冷的嗓音沉沉传来：“祝峥，今日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即刻收手。”
见真瞧着对面魔气四溢、眼底通红的祝峥笑了起来：“挽尘，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祝峥对一切充耳不闻，死死盯着犹自悠游自在的见真，手腕一翻魔气化为千万利刃向前飞射，他眼前，赋闲浑身一颤，散出耀眼金光紧紧裹住了他和他的利刃。
祝峥眼底更红，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默默收拢所有利刃向中聚拢。
他身后残败的神域大道上逐渐显出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来，宋影山稳步上前，向见真点头示意：“小徒顽劣，望帝君海涵。”
见真抬眼错开祝峥嗜血的目光，看向四处翻飞的残垣断瓦和一众脸色灰败的神君，语气不喜不怒：“好一个‘小徒顽劣’，除你之外，确实无人能再收这么个‘破坏力堪比你当年’的徒弟了，你既要说这不过是顽劣，我又能说什么。”
宋影山不置可否，他早过了这种冲动的年纪了，不是他做的事，当然不会认。
见真看向他：“这次，你得赔了吧？”
祝峥从始至终没有看宋影山，手上蓄成一支一丈长的黑色羽箭，闻言对着见真笑了一声：“拿你的狗命赔。”
他话音落，那只羽箭猛地顶上赋闲的屏障，刺耳的嗡鸣声霎时传遍神域上下，远处面色灰白的神君们心神一震，纷纷后撤，撤不及的当场被震得呕血。
宋影山低喝：“祝峥！”
在幻境中生出的念头是天上骤然炸开的乌沉浓云，瞬间遮蔽了所有感官和念想，祝峥脑中唯一清明的神智全聚在见真身上，他唇线崩成一条线，始终不愿去看宋影山。
见真直面祝峥的杀意，依旧不见怒色和惧意，摇了下头道：“这位魔君，你师父为给你炼个拜师礼搬空了我的星罗万物，你收到的礼怎么也有我出的一半力，如今这么说，未免太得鱼忘筌。”
“？！”
乌云密布，瓢泼大雨还没降下来，祝峥就被这一声雷鸣毫无预兆地轰进脑海，猛地转头去看宋影山，他眼底的血色还未褪去，面上却已经茫然了起来。
见真见此挑了下眉，看向宋影山。宋影山若无其事道：“帝君想如何赔？”
见真遥遥看了一眼四周的场景，道：“神域修缮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就劳烦挽尘帮我照拂照拂几位神君吧。”
这一场风云变色的阵仗消弭的悄无声息，祝峥所有的冲动被“拜师礼”三个字敛得老老实实，乖乖跟在宋影山身后眼巴巴地在他身上来回梭巡，只恨没有长一副透视眼当场扒拉出来那“拜师礼”究竟在哪。
神域外，恃长清料想到自己有一天身无法力，都没料想到还能有比“天理伦常不许”更惊世骇俗的爱恋。
她本以为是师父太美徒弟年少，一时不察气血上涌走岔了路，没想到是步步深陷乃至药石罔效——当下的魔君要是能被美色迷了眼，早该换人了！
宋影山经过她身边时，从容不迫颔首道：“仙界清苦，要怠慢神君了。”
祝峥一躬身，规规矩矩道了个歉：“方才的事是我不对，抱歉。”
恃长清一个激灵，目送他们远去。她耳力过人，自然将里面发生的事情听了个清楚，当场更震惊了——她早先看这对师徒的别扭劲，以为是捅破了窗户纸，没想到是捅穿了墙。
而不幸的是，那层窗户纸看来至今还没被捅破。
饶是风轻云淡如枝琼神君，也不由得大脑空白起来。
恃长清扭头直奔半山村，她没那个福气天天看着宋影山和祝峥还以“师徒”的身份在她眼前晃。
人间的清苦也比仙界的尴尬来的好。
很明显祝峥不打算戳破这层关系，她既得知了祝峥的身份，也清楚自己打不过，更没那么个必要去让仙尊和魔君陪她一起尴尬。只愿挽尘仙尊这个魔君徒弟有点良心和自制力，别去做那越界的事。
***
祝峥的打算很好，先哄来拜师礼，再重新打回神域，总之他没办法让那个帝君顺心顺意地痛快下去，但更没办法舍弃宋影山亲手给他做的拜师礼。
宋影山没有回仙界，祝峥落入一片松林时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还不及问，前面虚空中走出一双髻小童，圆头圆脑，粗衣布衫，上来冲他们辑礼：“仙君恭候多时，特意让我来此迎二位入山。”
宋影山颔首：“有劳。”
见宋影山丝毫没有提起拜师礼的意思，祝峥压下去的对见真的不爽逐渐转化为满腹委屈。
他憋憋屈屈地跟在宋影山身后，走到地方看那老道换了身宽袍麻衣，坐在宽窗前与自己对弈，棋盘旁烹着壶茶，一派闲情逸致，颇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气质。
两相对比，祝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影山见礼：“挽尘携徒祝峥特来拜访，叨扰仙君了。”
老道摆摆手，小童悄然退下，他抬头先是一怔：“仙尊愿赏光来此，我本该出门相迎，失礼了，仙尊见谅。只是……仙尊的爱徒可是有何不适？”
宋影山回首，祝峥笑吟吟看着他道：“弟子与师尊在一处，并无不适。”
老道捋了捋胡子，八风不动地抬手示意：“仙尊坐，叫我仲曲便好，寒舍简陋，委屈二位了。”
宋影山道：“不好久坐，今日来找仲曲仙君，是为幻境一事。”
“上次没能招待二位，今日也这般赶吗？”仲曲笑道，“罢了，也是我的不是。给仙尊那木牌，是因老身曾欠帝君一个人情，这忙不得不帮。似乎不小心还牵扯了他人，真是抱歉。”
祝峥的脸色沉了下去：“你拿我师尊还人情？”
宋影山的目光一扫而过，祝峥顿时气焰全消，耷拉了眉眼站在一边，宛如一只受了气没处撒的憋屈狗崽。
仲曲摆摆手没有在意：“仙尊来此，是想问人间对应的那处是何地吧。”
宋影山姿态谦逊：“仙君指教。”
“其他略有出入，是个同名同地的。”仲曲道，“我提醒仙尊一句，您是局中人，人间那个案子，您无法插手。”
宋影山颔首，道谢后离开。
走出无相山，祝峥就更神伤了，但又不敢主动去提，只好任职任责跟在宋影山身后。
人间尚在冬季，宋影山赶到阳罗县后才发现这里并未落雨，呼啸的北风卷着硬冷的雪碴直往衣襟袖口中钻，夜深人静，街头巷尾只有零星几盏灯笼在檐下摇晃。
祝峥将一个厚重的狐裘盖在宋影山身上，宋影山微微一怔，偏首看他。
祝峥本要去帮他理出被压住的发丝，察觉到他的视线手一僵，讪讪收回，低声道：“师尊落在半山村的，弟子收好了，一直没机会给您。这里毕竟是人间，师尊衣衫单薄，未免吓坏他人，还是披着吧。”
宋影山点头，未置一言。
祝峥踌躇半晌，才嗓音湿黏地叫道：“师尊……”
宋影山被他叫的心头一颤，但又没那么快将祝峥还看做一个普通小灵君，实在不知现在该怎么面对他，只淡声道：“魔君独身打进神域，你是想魔界与神域开战吗？”
祝峥回答的十分乖巧：“不是。”
宋影山还未出声，祝峥又道：“我只想杀了他一人而已。”
宋影山：“……”
“是他设的幻境，他逼师尊在幻境中陷入两难。”祝峥语气沉稳，而后又软了下去，“师尊在神域说的那句话，可当真？”
宋影山沉默，知道他问的是那句“今日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半晌，他道：“你并未即刻收手。”
祝峥一惊，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所以师尊当时说的话是真心的，不是哄骗弟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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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