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应深一直等到晚饭时间才等到宴霁的回复。

[对不起,应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忘记和您请假了]

[可以不扣平时分吗]

要是别的同学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请假,应深只会一笑而过,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大学的师生关系,互相糊弄一下保持表面的礼貌就是最好。

但是宴霁很显然是遇到麻烦了。无需多想,他的麻烦就是祁霆羽。

这时候不去探望一下,就是真的错失良机了。

应深很轻易地拿到了宴霁的寝室号。

打开门看见是应深的时候,宴霁的舍友又一次愣住了,

“宴霁住这里吗?”

他的“贫困生”舍友是什么来头?

应深在A大很有名,都说他只是挂名教授,但是每年来给学生做讲座的时候礼堂都塞满人,他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

难道他的舍友是个隐藏富二代?那他是不是应该质疑一下他的贫困生资质?

“是的应老师。”

“他现在在吗?”应深问。

“他……他现在好像在浴室。”舍友有些为难地说,“已经进去很久了,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叫他他也不出来,问他他说没事。”

直到今天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出几分宴霁的不对劲,他的好学生舍友今天旷了课,进宿舍的时候脸色很差,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也遮不住脖子上留下的红痕。

前些日子他只以为是对方女友比较狂野,但今天宴霁一回到宿舍就进了浴室,锁了门半天也没出来,不知是怎么了。

“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吗?”应深问。

舍友点点头,补充道:“他好像锁了门,应老师要不我去叫他一声?”

“没事。”应深说,“我和他说就好。”

作为小说世界中最好的大学,A大的宿舍条件很好,独卫独浴,宴霁安静的蹲坐在浴室的角落,扮演失魂落魄的被强迫者。

应深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礼貌地敲了敲门:“宴同学,身体舒服一些了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在吗?不舒服的话让同学陪你去校医院。”

里面仍旧没有回应。

“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进来了。”应深等了一会儿,说。

宴霁当然不会开门,他要的就是应深进来,才有更直接的视觉效果。

外面的敲门声又停顿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又接近,钥匙被插进锁眼,转动。

应深开门的时候,看见身形纤瘦的男生坐在浴室的一角,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已经被水淋得湿透,遮不住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一种凌虐后的美感。

听到开门的声音,宴霁抬起头,应深本以为他在哭,事实上并没有,那张脸上的神色更接近一种认命的木然。

应深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扫视了他的全身,然后走到淋浴器前,关闭了水流。

他蹲下身,与宴霁对视,说:“是谁?”

宴霁看着他,紧紧咬着嘴唇,一种压抑至极的屈辱。“应老师,可以不扣我的平时分吗?”他问。

应深点点头,说:“你平时上课很认真,我相信你不会无故缺席,也不会扣你的平时分。”

他伸手,搭上宴霁的肩膀,说:“是祁霆羽,对吗?”

“应老师,你不要问了……好吗?”一个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宴霁垂下头,他黑色的短发被打湿,一绺一绺下垂,显得狼狈至极。

他拨开应深的手,猛地站起来,却因为久蹲而站的不稳,晃了晃,向门外躲去。

应深抓住了他,说:“他强迫你了?”他迈步挡住门口,说,“要出去也不能这样。”说着,他解开身上的呢大衣扣子,拢在了宴霁的身上,大致遮住了他的狼狈。

衣服合身,却被水沾湿,宴霁直觉这衣服不便宜,他不知所措地裹紧了自己。深秋的风从门口吹进来,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应深环顾浴室,宴霁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进来,他并不是来洗澡,而是来躲避。

他把宴霁按在浴室里,说:“你睡几号床,我拿衣服给你。”

“……三号。”宴霁说。他垂着头,盯着瓷砖上的缝隙,应深走了出去,应该是去帮他拿衣服了,他恢复了面无表情。

来的比他想的晚一点,本来要是晚饭之前舍友们都在食堂的时候就好了,他能引着应深去看那张相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自己能注意到。

这一天想的事情有点多,又为了剧情淋了半天的水,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

不过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商时序原来真的和剧情中那个瞎眼助理不一样,而所谓的系统也检测不出原因。

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似乎还能碰到那张矜持又冷淡的脸,原来碰上去也是暖的——是不一样的。

他那时候有一种摘下对方那挡住视线的眼镜的冲动,看清楚那双眼中的错愕、惊喜与恳切。

“必须”喜欢。很微妙的一句话。

商时序是否是知道了剧情?

这个小说世界只有他一个穿书者,那么对方又是什么身份?

知晓剧情的原住民?

宴霁忽然想起一部在真实世界的著名电影——《楚门的世界》。

你是否也想走到天空的尽头?

又为什么留在原地?

你又是否知道你的死局?

应深很快找到了宴霁的桌子。整齐而单调的桌面摆设中只有一丝亮色,相框里老旧的合照,他草草扫过,打开衣柜的门。

柜子里的衣服堪称泾渭分明。一半是一看就常穿的休闲装,大部分都有洗过的痕迹,堆叠在一起,另一半是用料不一般的昂贵衣服,和方才看见的,宴霁身上的那件衬衫应该出自同一品牌。

他犹豫了一下,从常穿的衣服中调出一件高领毛衣,又拿了浴巾和裤子,重新进了浴室。

应深把衣服放在洗手台上,为宴霁合上了门,说:“你先把衣服换好,好了以后叫我。”

宴霁呆了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

应深靠在门口,等到几乎有些不耐烦了,浴室的门才被重新打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应深看进去,宴霁抱着他的大衣,靠在洗手台上,仍旧地低垂着头,高领一直堆到下巴。

他叹了口气,走进去,带上门,说:“那天看到商总助的时候就想问你了。是他逼你的吗?”

宴霁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认为你不是会接受这种关系的人。”应深说,“我相信我的判断,我也想尽力帮助你。”

宴霁抬起头,下唇被他咬的支离破碎,他的声音有些哑,问:“为什么?”

应深露出一向的温和笑意,不了解他本性的人大都会被这样的表情迷惑,他说:“你学习很努力,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得到好的未来的人,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本人,我都很欣赏这样的学生。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的事耽误学业,影响你的未来。”

宴霁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有点想笑场,于是更用力地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憋住。

“你愿意和我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我父亲欠了高利贷,追债的一直追到家里,还打断了我父亲的腿。……如果还不起就要卖房了。房子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祁总说如果我接受他的条件就帮我还钱,还给我一千万……”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应深的目光沉了沉。

果然是父母的牵绊吗?

真是无聊的坚守。

简直像是古代卖身葬父的故事。

不过就他调查之下的那个宴霁所谓的“父亲”,要真是葬父那就是宴霁的福报了。

见应深沉默,宴霁补充说:“一千万我没动过,但是……”

没动过个屁,都拿去闯荡股市了,目前收益可观,再过两周就能雇佣商时序一年了。

“高利贷欠了多少?”应深问。

“……五十万。”

五十万,于如今的他微不足道的一笔钱,就足以将宴霁陷入这样的境地。应深能够理解这样的困境,有些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财富就足以解决弱者面前不可逾越的困难,却偏偏不会给予仁慈。

应深在那个瞬间想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我代表应氏借给你五十万,条件是你毕业之后要到我们公司工作十年,你可以接受吗?”他问。

宴霁摇了摇头,说:“我父亲……在祁总那里。”

果然有人质,祁霆羽和他印象中的一样小心谨慎又卑劣。

应深微微皱眉,说:“那可能有点麻烦。”

宴霁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扯扯唇角,说:“谢谢应老师。我自己能解决的。”

应深扶着他的肩膀,说:“我会帮你的。但你现在要做的,是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好吗?”

“关于那五十万,我会把相关的合同拟好,你要是考虑好了就联系我,好吗?”

怎么没有直接和祁霆羽杠上,没看到那张相片吗?宴霁有一点点失望。他压下眼帘,紧紧抱着衣服,“嗯。”

应深安抚地拍了拍他,说:“我会想办法的。今天上课的PPT我已经发在班级群里,你……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就看一看,有问题就单独问我,明白吗?”

“……嗯。”宴霁回答。

应深抽了抽那件被宴霁抱在怀里的大衣,男生立刻受了惊似的松开。

“下次他再叫你,不要去,告诉我,好吗?”临走前,他说。

宴霁站在原地,说:“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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