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宿舍门在宴霁眼前关上，他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开门的舍友有些意外地开口问他：“你还认识应老师啊？”

“不认识。”宴霁回答，“和你们一样上课而已。”

其他几个舍友也转过头来，实在是有些好奇。前几天来的是不是哥哥他们还将信将疑，现在应深又专门来宿舍找他。

宴霁懒得和剧情之外的人多交流，没有什么必要，过段时间该知道的就都要知道，现在遮掩并没有意义，何况对于应深，他也不过是如实相告。

他一言不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戴上耳机，摆出一副不想交流的态度。

舍友们见他这样，也不好再问。宴霁进校以来就沉默寡言，和他们交流很少，宿舍团建也从不参加，根本谈不上熟悉。

书桌上的相框里，两张笑脸灿烂，应深向校外走去，脑中那两个模糊的人影却一直挥之不去。他与宴霁的童年毫无交集，为何会觉得那张照片上的人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他有些遗憾没能仔细看清楚。

或许还要找个机会去看看。

*

往后几天商时序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宴霁。

宴霁透露了他的秘密，提出的要求只是让商时序回复他的私人消息，但是直到现在，过去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发来一条。

那天的对话就像是一场梦，等不到消息的商时序想过直接去找宴霁，但是大都在最后时刻又冷静下来。

去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都有不可说的秘密，也有必须做的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知晓彼此的存在，互不干扰对方的计划。

但他还是常常打开属于宴霁的聊天框，企图从过往的交谈中确认这个故事中不只有他一个清醒的人。

转眼间就到了纪晨曦生日宴的时候。

代表祁霆羽准备的生日礼物在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那支绝版画笔装在精致的木盒中，提前了整整一年出现在商时序的桌上。

商时序看着盒子，神色莫测。祁霆羽倒是对他准备的礼物很满意，有些诧异商时序怎么知道纪晨曦喜欢这样的礼物。

“纪少曾经向人打听过这只画笔。”商时序解释如上。

祁霆羽很轻易地相信了这个理由。

生日宴在纪家郊区的庄园举行，剧情中的纪晨曦社交不多，他是个沉迷艺术的画痴，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于是邀请的宾客也不多。

祁霆羽只带了商时序参加，他私下里情人不断，真的带上台面的一个都没有，也许是想在纪晨曦面前保持好深情的人设，陪伴祁霆羽出席各项活动的想来都只有他的助理。

商时序和纪见北打过几次交道，但是纪家的庄园却是第一次来。欧式的建筑风格，在夜晚中灯火通明的辉煌。他跟着祁霆羽从正门走入，将礼物交给接待的人。

今天他总算不是一身黑白灰的无机制颜色，但是变化也不是很大，只是胸前的方巾换成了靛蓝色，饰品也换成了同色系的，冷色的搭配，虽说不再那么单调，看上去仍旧矜持而难以接近。

说实话，商时序其实并不是很想参加这场生日宴，纪家邀请的人，可能遇上的老熟人太多了。他之前的老板和纪家同属艺术行业，背叛原雇主向祁霆羽投诚这种事情，该知道的人都清楚。

商时序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他向来是价高者得，手段够狠也没有什么软肋的人，无所谓忠诚与良心，适合作雇主手里状似无害的利刃，但也随时可能划破握刀之人的手柄。

他忽略了一些熟面孔投来的，或是忌惮或是厌恶的眼神，因为需要开车，所以没有喝酒，只是从托盘上拿了一杯无酒精饮料，跟在祁霆羽身边，陪他与人一一问候。

生日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现在宴会厅里，祁霆羽转了一圈，终于有些焦躁起来。

商时序并不感到意外，剧情中提到过这场生日宴。纪晨曦不喜欢宴会，于是躲在了画室画画，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出场，祁霆羽在宴会结束之后气冲冲去了A大把宴霁叫了出来，拉着他就回了祁家。

这是主角受第一次到主角攻家里。

祁霆羽独自离开之后，商时序找了个角落打发时间。

他其实也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只是工作原因不得不经常出去这种场合，过去为了拓宽社交，他总需要逼迫自己变得八面玲珑，结识各种可能有用的人脉，但是现在他有点不想继续逼迫自己了。

反正过两年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必要呢？

助理的职业是协助雇主，但现在祁霆羽显然不需要他的帮助，他终于可以摆脱无聊的社交。

从甜品台上取了个樱桃挞，他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清办公软件里的消息。

正在他回复市场部负责人的消息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阴影，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纪见北看着他的眼。

“纪总？”商时序锁上手机站起身，打招呼道。

纪见北的着装今天仍旧是毫无瑕疵，他似乎是专程过来和商时序打招呼的，“商先生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在他印象中，商时序在这种场合一向长袖善舞。

商时序客气地说：“有点累了，在这边休息一下。”

纪见北的目光扫过商时序，接着他的借口发出邀请，说：“商先生第一次来这里吧。不如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花园里也有地方可以休息，比这里更安静。”

商时序点点头，跟着纪见北向外面走去。

期间他不忘提起上次相遇的事情，“上次谢谢纪总的蝴蝶酥了。”

纪见北说：“刚烤出来应该味道不错，商先生还喜欢吗？”

商时序想了想那天只尝了一口就被宴霁要走的蝴蝶酥，还有差点被他丢进垃圾桶的蛋糕，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说：“不愧是莲申记，尝了以后才知道为什么永远在排队。”

交谈之间，二人走到了花园，但是花园中间的草坪上已经有了人，搭着画架坐在夜色中。

纪见北见了，走上前去，说：“刚刚切蛋糕的时候找了你半天也没找到人，原来是跑到这里了。”

商时序盯着坐在那里的人影，瞬间就明白了那是谁。

——纪晨曦。

文中那个祁霆羽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夜晚的花园里光线昏暗，商时序隔着一段距离，朦朦胧胧地打量着这位贯穿全文的核心人物。他已经见过很多对方的照片，真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纪晨曦比宴霁大两岁，光从外表看不出这两岁的差异，他们的五官有九分相似，但是五官线条和整体轮廓有着细微的差别，商时序觉得自己是绝不会将二人混在一起的。

几乎一样的五官，但是宴霁的脸线条凌厉，眸光总是暗带冷肃审视，是一种有冲击性和生命力的美丽，随时可以和人搏杀一场。

纪晨曦是纪家娇生惯养出的小少爷，面部轮廓圆滑柔顺，身上穿着和商时序见过的照片中相似的英伦风小套装，手上握着画笔，坐在画布之前，显得乖巧又稚气。

若是单看外表，反倒是纪晨曦显得更小一些。

这时候他那双和宴霁相似至极的猫眼带着几分好奇，也在打量着商时序。

他撒娇似的拉了拉纪见北的衣袖，说：“哥，有你在不就好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这种场合了。”

面对纪晨曦，纪见北向来不会露出任何嫌弃，他纵容地由着纪晨曦扯乱他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西装外套，对商时序介绍说：“这是我弟弟纪晨曦，被家里宠得太过了，刚才让他去切个蛋糕露个面都不愿意。”

然后他又对着纪晨曦介绍了商时序，说：“这是你霆羽哥的助理，商时序商先生。”

“商先生你好！”纪晨曦笑着对他打招呼，他的笑容毫无阴霾，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

说实话，商时序看着他纯稚的样子，觉得有点怪怪的。

替身和白月光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设定，纪晨曦和宴霁实在是长得很像，可能是宴霁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再看到纪晨曦的样子，有一种宴霁在对他这样笑的错觉。

总而言之，就是充满违和感。

商时序也向纪晨曦打了招呼。趁着纪家两兄弟说话的时候，他向花园中看去。此时已是深秋，花园里却不差钱地移栽了成片的百合花，整片香气扑鼻的洁白，纯洁又灿烂地开放着。

星空之下，这一切美丽的像是幻境。

剧情中的纪晨曦喜欢百合花，也总是画百合花，商时序觉得作者设定他的爱好之时，一定是想要尽可能地突出他的纯洁与善良。

剧情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纠缠中挣扎，受苦，像他自己，甚至会丢掉性命，唯有纪晨曦不受影响，即便是最后失去了主角攻的偏爱，他也脱离了命中最大的劫难，拥有健康和光明。

仍旧是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纯真又善良的纪小少爷，拥有一花园为他开放的百合花。

他被这个剧情世界偏爱着。

纪晨曦拉着纪见北说着什么，男人不顾形象地弯下腰，蹲在他身边，一向肃然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商时序在这个瞬间，有一些羡慕纪晨曦。

幸福，幸福地太完美，幸福地生活在虚假中。

但若是让他在生活在这样的幸福中和觉醒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醒来。

然后他又想起了另一个觉醒者。对宴霁来说，醒来又是坏是好呢？他的身份弱小如斯，又如何脱离最后被挖肾挖眼的结局？

剧情中说宴霁也喜欢百合花，倒不是和纪晨曦一样单纯的欣赏美，而是因为他的母亲。

现在的宴霁也喜欢百合花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就像他自己，剧情中说他因为童年的那段经历，一直喜欢蛋糕，尤其是巧克力口味，虽然说觉醒了，但是他的喜好仍然没有改变。

骤然间，他想起了初见宴霁时剧情之外的蛋糕，还有后来那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被他带回家的黑森林。

从蛋糕，到口味，那是宴霁对他的试探吗？

还是基于剧情，对他爱好揣测之后的示好？

沉吟片刻，他向纪见北走了过去，称得上冒昧地提出一个问题：“花园里的百合花很美，我可以摘一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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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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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