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你不介意?不嫉妒?不心酸?”
齐观澜心头一堵,干巴巴道:“不介意。”
这种鬼话骗骗别人也就得了,要真能把自己骗过去,除非,赵珩了然一笑,“单相思啊?”
“那你确实没资格介意。”
齐观澜脸色一白,“滚。”
他随处一瞥,正好与窗口探头的温若对上视线,赵珩神色复杂,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只教他胃里泛酸,“你怎么带她来的?”
齐观澜双手抱在胸前,“你猜!”
赵珩垂下眼皮,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下一刻直接跑到温若面前,气喘吁吁道:“温姑娘,好巧。”
温若微微颔首,“有点。”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齐观澜与姑娘春风一度,我怕他身上的脂粉香脏了温姑娘的鼻子。”
怪不得,原来清白之身没了!
温若婉言拒绝,“我倒也没闻到。”
清白不清白的与她没关,但她要真换车,琵琶另抱的名头真就坐实了,她怎么可能自己揽锅上身。
赵珩叹了口气,“其实是齐观澜有了心上人,他张口闭口说要避嫌,我就多提了一句。”
齐观澜紧跟其后,“闭嘴!”
自从齐观澜上了车,温若的视线便时不时瞟过去,齐观澜比赵珩厉害,赵珩一整个爱而不得,年轻时的浪荡将自己搞的彻底下不来台。
齐观澜就不同了,令他打破原则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她自然不会受赵珩挑唆,依照齐观澜的脾气秉性,他必然是与心上人有了夫妻之实,虽说急了点。
“我脸上有花?”
齐观澜侧过脸去,假装看风景,光线透过他微红的耳尖,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紧张。
温若稍稍叹气,面色颇为惆怅,“少爷终身大事就要定下来了。”
这是吃醋?齐观澜心头窃喜,面上却是不显,依旧虎着脸,“你看起来不开心?”
“只是我的贵女录怕是无用了,本来想第一个给少爷过目的。”
他缓缓地转过头,愕然道:“就这?”
温若点头,旁的她还能想什么,万事不能细想,否则会生病。比如她此刻的心情,宛若一团乱麻,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齐观澜压下眉头,一股火憋在他胸口,心头烧的慌。
她中药去的是清倌。
看见他想到的是贵女录,他娘的提议,数下来全是银子。
难道对他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齐观澜冷下脸,掏出一锭银子,“你帮我参谋下,表现不好是什么意思?”
温若红唇微张,银子从他袖子里掏出,还热乎着,不过这银子她怎么敢挣。直接说不行,小倌都会生气,何况齐观澜,会把她丢下马车吧。
“你是我认识人中最见多识广不拘小节的女子。”
温若目光闪向一旁,欲言又止。
“你就说,应该怎么解决?”
温若硬着头皮,建议道:“赵珩的避火图还是别还了,他也不差那点,少爷你多看看。”
姑娘好胆量,难道是怕齐观澜有什么隐疾?
“就这?”
你和她多练练不就好了,看不起她为何要问她。温若捏紧银子,扬起微笑,“少爷不用急,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会好的。”
齐观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看来是真不太好。
能有多不好?难道比哑巴还差?温若胡思乱想着,随后又摇了摇头,她肖想齐观澜做什么!
半晌过后,齐观澜又问:“赵珩是假的,那你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温若:“我不嫁人。”
“什么?”齐观澜惊讶地转过身,马车轻轻一晃,两人膝盖撞在一起,温若微微蹙起眉头,小声嘶了一下。
观澜顺手替她揉起来,紧张道:“你没事吧?”
温若猛地缩回身体,“没事。”
齐观澜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吃惊。”
“你娘好像一直在给你找?怎么说不嫁人就不嫁人?”
“那是我哄她的,现在好像没有理由接着装下去了,过几日我会去鸿鹄书院。”
依她的学问,学成不知得几年后。不过没有俗事缠身,也没什么下山的理由。
齐观澜想了半天,犹豫道:“是不是因为身体?”
“其实人家不在乎那?你也不嫁吗?”
“有大师曾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转眼这位大师都要洞房花烛了,想想甚是有趣,温若独自乐了一会,“我脑子太市侩,需要熏陶一下。”
这个理由,齐观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垂下脑袋靠在车厢内,窗外的高山一座连着一座,山顶的雪还未融化,泛着冷光,就像他的未来。
他突然有些委屈,“停车!”
他要没发觉,就不会有现在这般糟心。
他醉酒放着不管不就好了吗?
所以为什么要哄他?
为什么冲他笑的那么好看!
马车缓缓地跟在旁边,齐观澜独自走在泥路上,漫不经心地踢着石子,耷拉着脸神游太虚,表情越来越幽怨。
温若探出窗口,“少爷,外面危险!”
齐观澜侧过脸,她眼里的关心与好奇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涸到四分五裂的无人之境,无孔不入却是隔靴搔痒。
他想要的是波涛汹涌,是无底洞。
“你管我!”
你又给不了。
齐观澜发完脾气顿时后悔,道歉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兀自走远了些,心口像被大石头堵住,憋的他喘不上气来。
温若嘴巴微微张开,一时忘了合上。
赵珩走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齐观澜才吃这份苦,自然是不甘,闹别扭还只是开始。
“温若,他又发少爷脾气,你怕不怕他把你甩在半路,不如你来我这里?”
马车当真停下,温若慢慢地下了车,左右凝视片刻,像蜗牛的触角,试探性地伸出,犹豫半晌似乎下了决定。
齐观澜急匆匆地走过来,委屈拉住她的袖子,“我没说赶你走。”
嗖!
一道虹光闪过。
齐观澜飞快地抱着温若蹲下,长箭带着啸声没入车窗,刚修好不久的马车再次受到攻击。
“小心!”
嗖,嗖,竟然还有两箭。
刺客像是预判了两人的动向,竟是三箭连发,尾后两箭宛若一道流星,齐齐划过长空,刺向两人。
就一眨眼的功夫,根本来不及躲。
锐利的下颌线从眼前滑过,温若额头只觉一抹温热,白色锦袍上暗纹看的分明。
还有,一箭穿心的白色箭刃。
血迹从衣服上渗出,白袍瞬间绣出一大片暗红色的海棠花。
她愣住了,为什么替她挡?
瘦长的身影立刻消失在树上,赵珩望向远处,刚要下令,却被温若叫住。
“箭上有毒!”
她微哽的嗓音有一丝轻微的颤抖,“我包裹里有解毒丸。”
小顺哥脸色煞白,连忙去取。
温若掰开他的嘴巴,齐观澜眼皮抖动了一下,无意识皱起眉头,直接陷入了昏迷。
“快回城找刈先生。”
几个人小心翼翼将齐观澜送上马车,齐观澜压在温若肩头,姿势一成不变。
三人坐在里面,空间立刻狭小起来,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温若喉咙发紧,恐惧迷茫袭遍全身。
赵珩叹息,“是冲你俩来的?”
温若顿了片刻,嘴唇微微颤抖,“冲我。”
我得罪他了。
傅敬江。
果然身手不凡。
傅敬江假扮成小倌,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
耳朵上的小豁口,同样的位置,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人。
舞剑时心底的急切没有藏好,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她不喜,仿佛她已是囊中物。
她很难不怀疑,醉酒说喜欢她,不过是激怒孙月悠的手段,背地里黄雀在后。
仇恨转移,还能摆脱孙月悠。
刈先生恰巧遇见阿初,鸽子恰巧被换,他认识张亭甲,恰巧也有紫竹笔,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被跟踪了。
现在不过是想灭口。
“他为什么替你挡?”
“他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赵珩假装疑惑地望向齐观澜,温若视线投向齐观澜苍白安静的脸上,眸色微闪,“赵公子放心,我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赵珩眉头轻挑,所以她知道?
“所以我一定会抓住真凶,还他太平。”
就这?
赵珩喉结轻动,又要说话。
“赵公子要还想我帮忙,就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赵珩投降,瞥了眼舍生忘死什么也不知道的齐观澜,投去一抹爱莫能助的目光。
温若是不是狼心狗肺,他不管。但小肚鸡肠心硬如铁,他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
温若?还是齐观澜?
赵珩开始纠结起来,齐观澜好像除了会捣乱,根本帮不上忙。
不过他要是死缠烂打真拖温若下水,说不定……
他沉吟片刻,“我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若顿住,好像曹曦是说过。
“所以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一点点都没有?”
温若:“他有心上人,你不也知道?”
话音刚落,赵珩脸色突变,“你没否认!!!”
他惊讶万分,“你动心了?”
温若斜了他一眼,“我只是找个了最有利的理由反驳你。”
“我有人了。”
温若说完,便直接闭上眼睛,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车厢顿时安静下来。
各具心事的呼吸声与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共同交织在一起,勾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无知又贪婪的猎物缓缓爬了上去,殊不知背后几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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