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常汝琰没有回答,他仰头看着那气窗,眉头紧锁,“离地近两丈……”

秦素也抬头望去,下一秒,她忽然眯起了眼睛,“看那气窗边缘的砖石。”

常汝琰循声望去,只见气窗外沿有几块砖石的颜色似乎和周围略有不同,像是被蹭掉了表面的烟灰,露出底下更深些的底色。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块砖石棱角上似乎还勾着一丝棉线。

“是布料?”秦素猜测道,“有人从这里进出时刮蹭留下的?”

常汝琰当即让人找来梯子攀上去查看,很快便在窗侧下方找到了刮痕,可能是钩爪之类。

而在内侧的窗棂上还有几次暗红色斑点。

常汝琰又问轻衫,“血迹位置?”

“在窗棂的凸起处,量不大但位置刁钻,像是攀爬时划破蹭上的。”

常汝琰听此后,飞快将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就发现那位李账房神色慌张,右手还不停地往身后藏。

秦素也注意到了李受挫的动作,她朝旁边的两个捕快示意了下,两名捕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强行将他的右手从袖子里拽了出来。

只见李受挫右手的手背上缠着几圈布条,布条上的血早已浸透发黑,边缘处还能看到翻出来的皮肉。

秦素立刻上前一步质问,“你说伤是前日所划?若真是前日划伤的,应该早就结痂了。可你这包扎的如此厚,血迹浸透发黑,边分明是新伤而且伤口不浅。昨夜算账时,这伤口怕是还在流血吧?你倒是说说,这伤究竟是如何来的?又是在哪里得来的?”

李受挫被问得语无伦次。

常汝琰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对轻衫下令,“去仔细搜李守拙的房间。再仔细查验他手上布条和气窗上找到的棉线比对,等阿贵人带到一并严查。他身上若有伤,也仔细查验。”

-

翌日,公堂内。

李守拙跪在堂下,低着头抖个不停。

然刚刚轻衫带回了消息,在李受挫房中搜出了那件半旧长衫,而袖口处正好有一道被尖锐物勾破的口子。

如今证据确凿,李受挫已经濒临绝望了。

秦素站在堂内一侧,眼睛死死地看着正跪在地上的李受挫。

虽说证据有了,可她心悸并未出现,看来这李受挫只是帮凶,真正纵火杀人的另有其人。

常汝琰坐在公椅内,垂眸看着李受挫,沉声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肯交代,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李守拙嘴唇打颤,早已是面无人色,冷汗直往下掉。

常汝琰侧头看向旁边一个小捕快,“把他昨夜算的账册,连同布庄近三个月的所有账目都呈上来。”

捕快应声,接着将早已准备妥当的账册,连同昨夜那本摊开的流水账一并放到了常汝琰案前。

随意翻了几页账册后,常汝琰又唤来秦素上前,将这几本重新审计过的账册念给李受挫听。

这几本账册是昨夜秦素加班加点梳理出来的,之前对账目这事干的不少,想着古人只靠算盘效率太低,便自动请缨将这活儿接了过来,用公式屡了一遍。

秦素不敢怠慢,翻开一条条念着自己重新清算过的内容。

她拿着本账册,走到李受挫面前,“昨夜账目里记了一笔库房的损耗,白银一百二十两,理由仅仅是布匹虫蛀霉变六个字。而正好登记在昨日入库的蜀锦十匹之后。那蜀锦是多贵重的物件啊?你这刚入库便报了如此巨损,不是荒谬吗?”

常汝琰听此看向布庄掌柜的,问道,“蜀锦刚入库便报损?掌柜的,可有此事?”

被带上堂旁听的掌柜的听到刚刚那句话,早已是怒火中烧,闻言更是跳脚,“没有!绝对没有!大人,昨日入库的蜀锦是小人亲自盯着搬进去的,匹匹都是上等的好货,虫蛀霉变?放他娘的屁!小人根本不知情!”

李守拙此刻还想硬撑着,颤抖着解释,“记记错了……定是记错了。”

“记错了?”秦素冷笑一声,她放下手中的账册,接着拿起另一半更厚的,翻到对应的月份,“行,那咱们就看看总账。”

“总账此处记载着,上月十五,库房新进了高价的苏绣五幅,价值白银三百两,入库记录相当清楚。”

秦素又翻到了后面的盘点记录,指尖在上面戳了戳,接着讲,“本月初十库房进行盘点,这五幅苏绣竟然不翼而飞了。盘点册上仅仅标注了盘亏二字就再无下文,这价值三百两的定制苏绣,你轻飘飘一句盘亏便了结了?李守拙,你这帐房就是这么算账的?”

秦素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掌柜的全都明白了,他气得浑身乱颤,站起来指着李守拙便破口大骂,“好你个黑了心肝的李守拙!我说那批给贵人的苏绣怎么迟迟不见踪影,原来、原来是你这蛀虫,你……你丧尽天良啊!”

秦素扫了掌柜的一眼,继续往下说,“损耗、杂支的名目下,数笔不明的大额支出,合计有将近五百两,你这哪儿里来的凭证?”

“上月应该入库的云锦十匹,账上都有记录,可库房盘存里却没了,难不成让你吃了?”

掌柜的甩着袖子就要扑上去,嘴里不停叫喊着,“我的银子,我的货!李守拙,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害我!”

常汝琰猛地一拍惊堂木制止掌柜的,又看向地上的人,“李守拙,人证物证都在,你监守自盗私卖货物,伪造账目,侵吞主家的财物,现在罪证确凿了。还有昨夜库房大火让老张头惨死,更是你和同伙为掩盖罪行蓄意纵火杀人,毁尸灭迹!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李守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向常汝琰磕着头求饶。

事到如今李守挫也瞒不下去了。

“是……是小人鬼迷心窍,小人欠下了赌坊的巨债,利滚利实在是还不上了,便偷偷把库房里值钱的布匹和绣品分批拿出去贱卖了,做假账填窟窿用。”

“老张头……老张头他前晚巡夜不巧撞见了小人,小人那时正偷偷往库房角落里藏那桶桐油,小人当时骗他说是防耗子使得,可昨夜起火前他像是起了疑心,嘟囔着就要去找掌柜的。小人、小人实在是怕极了,就伙同阿贵……”

李守拙哭嚎道,“阿贵也欠了一屁股赌债啊!他知道小人的事,昨夜就是他动的手。他力气大,趁老张头转身查看库房角落时,用短棍狠狠打了一下,老张头哼都没哼就倒了。”

“阿贵带来了麻绳,就把老张头的手脚捆死了,我们俩把桐油泼在那几处顶梁柱和布堆上,接着点、点了火。阿贵还说这样黑的烧成白的,就算是神仙也查不出来。他身手利索,还带着钩爪和绳子,他点了火便从气窗爬出去了。”

“小人手上的伤是让那铁钩子划伤的,小人是被逼无奈啊,都是阿贵他动的手,火也是他点的啊大人!”

几乎在李守拙话音落下的同时,轻衫和两名捕快便从衙门外,压着被绑得结实的阿贵走了进来。

原来阿贵的确是要逃跑,可还没逃跑成功便让人给抓住了。

而在阿贵家中的床下,也搜出了赃物。

阿贵看到堂下跪着的李守拙,再看到旁边一脸凶狠的掌柜的,一瞬间心如死灰,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等事情处理结束后,常汝琰看向站在一旁的秦素,歪头道,“想不到你对这打算盘的事,也如此熟练?”

秦素正活动着手腕,许久没算过帐,一下子算这么多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心想算盘她可用不好,那珠子扒来扒去的更容易乱。

听到常汝琰这不阴不阳的一问,秦素也没打算跟他计较,随口说了句,“常言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账目一清,家宅安宁。略通些皮毛罢了,让大人见笑了。”

说完,又将话题引回到案子上,“不过所幸没辜负大人所托啊,这纵火杀人案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常汝琰看了秦素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指了指案几上的东西,“这些连同本案所有证物和口供,都需要整理归档,秦捕头既然能力如此出色,那这件事也交给你办吧,记得明日午时前。”

“……”

秦素实在是不明白常汝琰怎么总要跟她对着干,“大人,这时限是不是……”

“怎么?完不成?刚才你查账指证时头脑清晰条理分明的很,如今只是整理一下归档罢了,怎么还反倒为难了呢?”

秦素一口气直接噎在了胸口。

常汝琰又道,“查案子耗神更耗费体力,你还不如勤快些多动动笔,不过可别误了时辰啊,否则扣光你这个月的俸禄,权当让自己买个教训了。”

话音未落,秦汝琰便起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内。

秦素眨了眨眼,目瞪口呆地瞧着空荡荡的门口。

咬牙切齿道,“常汝琰你大爷的……”

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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