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温玉棠眼睛一亮:"真的?那……"

"但没那么简单,"沈知澜打断她,"当年构陷我父亲的是户部侍郎赵大人,如今已经升任尚书,在朝中党羽众多。"

温玉棠想起宫中那些弯弯绕绕,不禁蹙眉:"会有危险吗?"

沈知澜看向院角那株半枯的海棠树:"十年前我拖着断腿离开京城时,就发誓要讨回这个公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更没什么好怕的。"

温玉棠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

来的是个面生的年轻男子,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神色却慌张。

"沈大夫,"他压低声音,"赵大人派我来传话——若您执意翻案,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沈知澜面色不变:"哦?他怎么个不讲情面法?"

那人眼神飘向一旁的温玉棠:"温娘子如今可是戴罪之身,虽说平了反,但若有人翻出旧账……"

温玉棠的手猛地攥紧衣角。沈知澜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冷得吓人:"回去告诉你主子,十年前他能打断我的腿,十年后——"她一字一顿道,"我照样能让他血债血偿。"

那人脸色一变,匆匆离去。

门关上后,温玉棠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沈知澜转身看她,目光深沉:"怕吗?"

温玉棠摇头,伸手握住沈知澜的手腕:"我只是……担心你。"

沈知澜的手很凉,腕骨突出,像是这些年独自扛下了太多风雨。温玉棠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挲那道凸起的骨节,忽然听见沈知澜低声道:"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

夜色沉沉,城南荒园里虫鸣阵阵。

沈知澜拄着竹杖走在前面,温玉棠提着灯笼紧随其后。月光如水,照在荒草丛生的院落里,为一切蒙上一层银辉。

"就是这里。"沈知澜停在一棵老海棠树下。

温玉棠仰头望去——这棵树比医馆那株高大许多,枝叶繁茂,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沈知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铲子,蹲下身开始挖树根旁的泥土。

"你在做什么?"温玉棠也蹲下来,灯笼的光晕染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沈知澜没回答,只是继续挖着。铲子突然碰到什么硬物,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她拨开泥土,取出一个铁盒,盒身已经锈迹斑斑。

"这是……"

"我父亲留下的。"沈知澜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页,"当年案子的真相。"

温玉棠借着灯笼的光看去——那是药方记录、太医值班册,还有几封密信。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先帝药中被人掺入砒霜,赵某指使。"

温玉棠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弑君?"

沈知澜点头:"我父亲发现了,所以被灭口。"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些是我当年冒险从太医院偷出来的,埋在这里十年了。"

月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温玉棠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沈知澜一直留在县城的原因。她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等待时机。

"现在,"沈知澜将铁盒递给温玉棠,"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份证据送回京城吗?"

温玉棠接过铁盒,沉甸甸的,像是接过了十年的光阴与执念。她抬头看向沈知澜,月光下对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星辰。

"我愿意。"她轻声说,将铁盒紧紧抱在胸前,"无论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

海棠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一片花瓣飘落,恰好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三更时分,医馆后院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温玉棠猛地从浅眠中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剪刀。窗外,雨声渐密,掩盖了大部分声响,但她分明听见了瓦片松动的动静。

"知澜......"她刚轻唤出声,房门就被轻轻推开。沈知澜立在门口,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轮廓——她已经穿戴整齐,腰间挂着药囊,手中紧握竹杖。

"有人来了。"沈知澜的声音压得极低,"从后窗走。"

温玉棠迅速套上外衫,将铁盒塞进贴身的包袱里。她刚系好衣带,屋顶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瓦片"哗啦"滑落几片。

沈知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两人贴着墙根挪向后窗。窗棂被雨水泡得发胀,沈知澜用竹杖轻轻一挑,"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院墙下,两个黑影正在撬药房的门锁。温玉棠的呼吸一滞——那些人腰间佩刀,动作熟练,绝不是普通盗贼。

"踩我肩膀。"沈知澜已经蹲下身,左腿微微发抖却稳稳扎着马步。

温玉棠咬了咬牙,踩上去时尽量收着力道。窗台湿滑,她刚翻出去,就听见屋内传来"砰"的破门声。

"快走!"沈知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竹杖点地的声响。

两人沿着小巷狂奔,雨水糊了满脸。温玉棠一手扶着沈知澜,一手紧捂胸前的包袱。转过三个街角后,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在那!"

温玉棠回头,看见五六个黑衣人持刀追来。沈知澜突然推开她:"分开走!城南土地庙汇合!"

"不行!"温玉棠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你的腿......"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沈知澜苍白的脸。她将竹杖横在温玉棠身前,声音嘶哑:"铁盒比我的命重要。"

温玉棠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她突然从包袱里摸出铁盒塞进沈知澜怀里,自己转身就往反方向跑:"我去引开他们!"

"玉棠!"

沈知澜的喊声被雷声淹没。温玉棠拼命奔跑,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她故意踩翻路边的陶罐,引得追兵调转方向。

"抓住那丫头!"

刀光在雨幕中闪烁,温玉棠拐进一条死胡同。她背靠湿冷的墙壁,摸出剪刀对准最先冲来的黑影——

"砰!"

一声闷响,那黑衣人突然栽倒在地。温玉棠惊愕地抬头,看见巷口立着个撑伞的身影——是绸缎庄的周娘子!

"小温大夫,这边!"周娘子一把拽过她,钻进旁边的小门。暖黄灯光下,王裁缝正拿着擀面杖,脚边躺着个昏迷的黑衣人。

"沈大夫呢?"周娘子急急地问。

温玉棠浑身发抖:"土、土地庙......"

·

破庙里,沈知澜的竹杖断成两截。

她靠在香案边,左腿的旧伤钻心地疼。三个黑衣人围上来,刀尖反射着微弱的烛光。

"把东西交出来,"为首者冷笑,"留你全尸。"

沈知澜摸向怀中的铁盒,突然听见庙门"轰"地被撞开。

"知澜!"

温玉棠的声音。沈知澜心头大震,抬头看见王裁缝带着七八个街坊冲进来,锄头、铁锹在雨中闪着寒光。

"欺负我们大夫?"王裁缝一铁锹拍翻最近的黑衣人,"乡亲们,打!"

混战中,沈知澜被人扶起。温玉棠的脸近在咫尺,泪水在火光中晶莹剔透:"对不起......我该听你的......"

沈知澜突然将她搂进怀里,铁盒硌在两人胸口,冰冷坚硬。

"傻子。"她声音发颤,"你才是最重要的。"

京城的雨比县城更冷,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温玉棠扶着沈知澜,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深的巷子。沈知澜的腿伤在阴雨天发作得更厉害,竹杖点地的声音沉重而迟缓。街边的灯笼在雨中晕开模糊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面拐角就是。"沈知澜的声音有些哑,"小心台阶。"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楣上的漆早已斑驳,但门环却擦得锃亮——显然有人定期打扫。沈知澜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指微微发抖。

"这是......"

"我家旧宅。"沈知澜推开门,"抄家后一直空着,去年托人赎回来了。"

院中铺着青砖,缝隙里钻出几丛野草。正屋的门窗紧闭,檐下的风铃却一尘不染,在雨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温玉棠跟着沈知澜穿过回廊,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身旁人的呼吸越来越紧。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陈年的墨香。沈知澜点燃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亮渐渐填满房间——书架上的医书整齐排列,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但笔架上挂着的毛笔依然完好。

"你先坐。"沈知澜指向窗边的矮榻,"我去找些干净被褥。"

温玉棠点点头,却在沈知澜转身时,看见她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

雨声渐密,温玉棠走到书架前,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书脊。忽然,一册没有题名的薄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小心地抽出来,翻开第一页——

"玉棠小妹如晤......"

她的手指猛地僵住。这是一封信,字迹清隽工整,落款日期是十年前的中秋。她急忙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一封信,开头全是同样的称呼,日期从她被流放那年起,一直到去年。

最后一封信的墨迹还很新:"......今赎回家宅,庭前海棠犹在,不见故人归。"

"找到了。"

沈知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玉棠慌忙合上本子,却已经来不及。两人隔着雨声对视,沈知澜手中的被褥"啪"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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