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道上,一头驴驮着辆板车不疾不徐地往澧县驶去,苏罗坐在板车上,只觉清风扑面,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好香啊”,苏罗不禁赞道,她深吸了一口气,享受香味。
刘兴挥动着鞭子,“啪”地甩到驴屁股上,他咧着嘴回头道:“是油菜花的香气,前面有一片油菜花田”。
驴挨了抽打,“啊—呃—”了一声,撒开驴蹄,小跑起来,没跑一会儿,苏罗眼前看到黄灿灿一片,香气也更加浓郁了。
“真美”,苏罗感叹道。
刘兴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凤凰山半山腰上那成片的油菜花开放时,更为壮观”。
苏罗疑惑道:“我就住在半山腰,也没注意到有油菜花呀”。
刘兴道:“那是野油菜,长得比较矮一些,样子也有些不同,不过开花的时候,却是一样美丽”。
苏罗兴奋道:“就是不知道山上的野油菜何时会开花?”
刘兴嘴角挂着笑道:“快了,也就这十五日之内了”。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叹息道:“可惜啊,今年我看不到凤凰山的油菜花开了”。
苏罗听他话里的意思,道:“刘大哥,去澧县,要待一阵子吗?”
刘兴点了点头,道:“瓜瓜托在刘婶家照顾,我此去既是为了还王老五的钱,也是为了谋生计,多赚些银子,总不能一直让老娘给刘家帮佣,哎,都怪我不争气”。
苏罗安慰道:“日子会好起来的”。
刘兴叹了一口气道:“多亏了苏姑娘帮忙,日子还有些盼头”。
苏罗笑了笑,不再多说,专心看着那片油菜花田。
刘兴不再挥鞭驱车,缓缓驶过这片花田后,他才开始甩鞭,驱赶驴子,加快行程,骑马半小时,驴车缓慢,赶驴车多耗了一半的时间,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刘兴将他从春婶那听来的刘家私事一一说来。
一个时辰后,刘兴赶着驴车停在了聂宅门口。
刘兴道:“苏姑娘,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苏罗道:“尽说无妨”。
刘兴跳下驴车,牵着驴走上前,向苏罗递国缰绳,他道:“麻烦苏姑娘,到时候派人驾着这驴车回顾村,帮我还了村长借来的驴,这板车就暂放在村长家”。
苏罗点了点头,刘兴微微一礼,与苏罗告别后,便走了。
此时,聂宅门口的守卫走了过来,朝苏罗行了个礼道:“小姐,你回来了”。
苏罗不认得这个守卫,微笑回礼道:“麻烦,你将这驴车安置一下”。
守卫道:“不妨事,交给我吧”,他从苏罗手中接过缰绳,牵着驴车往后院走去。
苏罗走上台阶,另一个守卫,已经敲开门,低头候在一边,高声通传道:“小姐来了”。
苏罗走进门,只见门后站着四个男子低着头弓着腰接待,他们站成一排,看样子是仆从,苏罗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高声齐道:“恭迎小姐回来”。
苏罗摆了摆手,有些不自在,道:“大家各去忙”。
只见那四个男子依然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不敢抬头,这时,聂家管家刘叔急匆匆赶来,他挥了挥手,道:“小姐,回来了”。
苏罗点了点头,道:“哥哥,这会儿在家还是县衙?”
刘叔道:“在书房,小姐请随我来”,说完,他就往前引去,苏罗紧跟在他后面。
穿过院子,他们来到书房前,刘叔抬手轻轻敲了敲,听到聂清丰喊了一声“进来”,他微笑推开门,引苏罗进去,自己退出关上门,候在门外。
聂清丰正坐在一张黄梨木方桌前,低头提笔审阅公文,道:“有何事?”
苏罗见聂清丰都没抬头,看也不看自己,她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去,直到站在方桌前。
聂清丰许久没听到回应,抬头瞥去,面上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常态,道:“你来了”。
苏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有事相求,哥哥可否答应”。
聂清丰放下手中的笔,思忖半响道:“说”。
“关于李四的斩刑,是否判得过重?”
“你今日来,是为了李四求情?”聂清丰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往前一倾,紧紧地盯着苏罗。
苏罗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她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试探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他来求情的,你会帮我吗?”
聂清丰慢慢地直起身,道:“李四的判决,符合律法”。
苏罗道:“符合哪一条律法?”
聂清丰面色一冷,心里想道:“刘瑛可是你表姐,你为了个伤害她的外人求情?”
他见苏罗态度坚决,誓不罢休。走到后面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摔在桌上,道:“你翻到第五十页,看律法第二百三十条例”。
苏罗走上前,拿起那本书,如他所说,翻开那页细细看来,默读道:“第二百三十条例,平民蓄意绑架重害官员及其官眷,可处斩刑”。
苏罗本以为聂清丰以公徇私,加重了对李四的处罚,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依律办公,苏罗这请求却是强人所难。
不过,苏罗默读到下一句,“平民蓄意绑架重害平民,流放一千里,罚钱两百”。
苏罗心中有了思量,来的路上,听刘兴说,刘瑛曾提及退婚,却是刘运不允,在苏罗看来,官眷这一词具有很大的弹性,从严格意义上说,刘瑛还未进聂家的门,并不算是真正的官眷,只要退了婚,她与官眷就沾不上一点边了。
若是刘瑛想要退婚,她可以促成此事,一来全了她的心愿,二来救了李四一命,还了赵嬷嬷的人情。
苏罗道:“律法上却是说重伤官眷,可处斩期,不过刘瑛并未过门,何况听说她已有悔婚之心”。
聂清丰心头一紧,他就怕婚事再出变故,看苏罗那副样子,这消息也不似空穴来风,刘瑛这段时日都不曾给他寄出书信,他隐隐感到刘瑛对自己态度越来越疏远。
不过转念一想,他面不改色道:“她现在毕竟没有退婚,就还是我聂清丰的未婚妻”。
苏罗看聂清丰的态度丝毫不松动,摇了摇头,道:“你不答应,就算了,我去看看爷爷”。
聂清丰忙快走几步上前,伸手将她拦住,道:“你别拿此事烦扰他”。
苏罗道:“我知道你想完成爷爷的心愿,才答应娶刘瑛,何必委屈自己?现在刘瑛也不想嫁给你,你们就算结婚了也是怨偶一对,爷爷若知道,也不会开心,还会内疚”。
聂清丰道:“这话之前也没听你说,现在你不过是为了救李四罢了”。
他真不明白,苏罗为什么要救李四,他和她之间有什么联系?
苏罗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为了救李四,不过,对你们来说,不结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前刘瑛喜欢你,想嫁给你,现在她不想嫁给你,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喜欢你,却是觉得不该再勉强在一起了”。
聂清丰思忖了一会儿,道:“我可以延缓斩期日期,若是刘瑛退婚,那便改判流放,若是斩期前,我们结了婚,那李四斩期一到便行刑”。
苏罗道:“你就等着刘瑛做决定,你自己就不用做决定了”。
聂清丰背过身,不愿再言其他,苏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看看爷爷”。
聂清丰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转过身,苏罗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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