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细究下来,阿瑟尔的出现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只不过在日后的出院病例相册上会多一张好看的脸。

不过他出乎意料地外向,你总能在值班的时候被他登门拜访。医院的日常工作近乎无聊,因此这种有人聊天的感觉倒也不差。

阿瑟尔痴迷于音乐,不是这样才见鬼了,他可是个作曲家。我也有一段时期喜欢过某些乐器,事实上,我不大好意思称之为喜欢,倒更像是在父母的逼迫下使自己“习惯”去演奏它们。即便工作了很多年,这种习惯依然在我的生活中可见一斑,比如那把闲置在办公室的尤克里里。

“你会弹吗?”他问我。

“不太想弹。”我如实答。

“我可以试试吗?”在经过我的同意后,他拿起那把琴,垂眸间流露出的神色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摸了下琴弦,叹息道,“已经生锈了。”

我有些惭愧,不知如何作答,好在这时值班的护士过来传话:“艾可,203病房的患者情绪失控了,你去看看吧。”我因而得以脱身。

203的患者名叫维罗妮卡,是临市政坛某位重要议员的新婚妻子,有着一头葡萄藤似的褐色长发,高耸的颧骨和不够丰满的嘴唇给了她一种锋利逼人的魅力。

这个姑娘的内心也和外表出奇一致地倔强,过去的一年里,她曾试着用数十种方法自杀,服药、割脉、溺水。谢天谢地的是都抢救了回来。

我走进去,不出意料看到维罗妮卡安静地躺着,腰上绑着病床的皮质束缚带,灰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地直视着天花板。

这是她自杀未遂的标准结局。

“小维,说说这回你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自缢。”注射的镇静剂还在起作用,导致她的语调呈现出一种毫无波澜的平缓。

“哪里找的绳子?”我好奇地问。护士收走了全部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东西,就连铁勺子都不许她接触。

“没有绳子,是我的头发。我蓄了大半年,昨天安娜为我剪发时,我说想留着做纪念,她就把完整的麻花辫给我了,我想大概有三英尺长。”

聪明的维罗妮卡。

看来我们以后还得多操心一份事了,不过好在以她现在的头发长度估计不能再造成什么威胁。

一种怜悯涌上心头,顺势我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维,你为什么那么想死?”

“因为活着太痛苦了。”

我试图让她往好了想:“痛苦只是暂时的,你还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对吧?想想爱你的丈夫,还有你的家人。”

我见过她的父亲,是个面容和蔼的老人。老人会在繁忙的生意间歇想办法让自己的路程能从几十英里之外“经过”医院,并且为维罗妮卡送上一捧蝴蝶兰。

可是,提到家人这个字眼,维罗妮卡的表情却忽然狰狞了起来。因药物作用而失去力量的身体徒劳地抽搐着,嗓子里发出愤怒的低咒。

看来我把话题聊死了。

“抱歉,你好好休息。”我亲吻了她的额头,匆匆退出房间。

“维罗妮卡,她真的怪透了。”安娜跟着我一直走到走廊转角,才低低地抱怨,“真的。我很不想这样控诉的病人,但如果主任能将我调到别的楼层,我一定谢天谢地。我们为这儿操碎了心……”

看来多数人是不大喜欢维罗妮卡的,尽管我觉得她还不错。

就像大多数人也觉得我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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