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作揖问好:“前辈为何不到正宫?好让晚辈亲自迎接呀?真是……”
没等我说完,她便站了起来,转过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我全身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固定住,无法动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暗,接着便出现了好多闪烁着的明星,好像是走进了天国,缥缈且美好。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占星。因为,阿玭曾说过,星河殿是主管占星术、幻术和灵医术的地方。
占星后的我恢复了刚才,也看到了她的脸,白皙如玉,好美。
我身后的阿玭忙上前问:“怎么样,王?”
她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背对着我,我也便静静地站着,好像是在等待着她给些什么。
“我叫努斯,幻城的王。你可以叫我努斯,也可以不称呼。我和你父王是故交,记得他刚进城时才30多岁,却满身的伤,血肉淋漓,一直由哈顿医治。我也曾照顾他,所以我与你父王认识的过程很简单。我与你父王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但唯一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天下是由他自己一兵一马打出来的,而我的天下却是祖先留下的厚礼,这也使得我对你父王十分敬重,可我同时又为他悲哀。”她并没有接着讲下去,而是看着我,目光充满了排挤和同情。
“为什么?”虽然我并不高兴她提及了我那刚逝世的父王,但她最后的那句话实在藏着太深的玄机。
她走到轩台跟前,看着外面的荷塘,有种淡淡的忧伤浮现在她白净的脸上:“你父王一生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但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曾折过胳膊断过腿,可从不喊痛,也从没有掉下一滴泪水。哈顿曾称他为‘铁铸的人’,没想到他也会哭,而且哭的像个小孩。”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包括马背上的英雄、膝盖下的乞丐。”有声音从不远外传来,打断了努斯的话。我转身看见母后正疾步向这边走来,穿着白色的旗袍,像团稠密的云雾。阿兰和阿玭迎上去行礼,跟在她的后面,高兴的像是得到了什么。
努斯从容地看着我的母后:“早知道你会来”。好像有种失望。
母后看了看我走过去,冰冷的轻声说:“我不希望看见他痛苦。”努斯没有出声而是拿起那柄绿色占星杖,说:“我刚才又替他占了一次。”
“别说了!我不想听。”母后的表情显得有些气愤,挥手转过侧脸。
努斯并没有为此打住,而是看看我,表示奇怪的表情问:“你父王法术那么高强,甚至可以利用白魔法占星,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地死去?真的只是过度劳累那么简单!?”
我被弄的一头雾水,惊奇地问:“你是说我的父王是被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她又走到母后身边,像是位长者对小孩说:“让现实永远真正的成为现实吧!”
母后微微垂下头,好忧伤好痛苦,好像她所有的伤都在这一刻被表现的清晰干净丰富且美丽。她径直向外走去,像阵风吹着的雾。老仆人阿玭跟了过去,阿兰则立在一边发呆,一直没有说话,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在思考着一些她的不解。我渴望地看着努斯,等待着她下面的话。
“你出生的日期用世人的农历计时法正好是8月初7,那天恰巧孤子星当日中天,在你脆弱的生命星图中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注定了你会孤命终生。所以你必须离开你最亲的人,和他们南北远隔。因为你的存在会无形地斩断他们的生命之线。”
我心一震,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在那一瞬间,解开了我所有的谜:我知道了我出生后的当天夜里为什么会听到隔壁发出的争吵;知道了深情美丽的母后为什么会常常挥泪如雨;知道了我的童年为什么总会像关猛兽那样被禁锢;知道了童年时为什么会有那种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知道了父王为什么老盼我快些长大……一切都那样令人心碎,近乎一种没有重生的毁灭。
阿兰靠在一角,瞪大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张开着嘴巴要说些什么,可又找不到一些空隙。
“我在为你占星的时候曾试图改变你的星纹图,可我无能为力。因为孤子星是群星中最稀疏,最零散最遥远也是最寒冷的星群,它们杂乱的组合或拆分没有任何规律可寻。还有,如果移动星纹位置过程中放错任何一颗星,便可能危及生命。所以,谁也没有办法。”努斯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好像是在遗憾着那次的失败。
她放下占星杖坐在雕龙椅上接着说:“你父王知道后很冲动,那天晚上失去了理智,对我乱吼一通,说我弄错了,要找哈顿重新占卜。我一气之下准备一走了之,可他却又紧紧地拦住了我,回头时我看到了他粗糙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是那么的凄楚、悲哀,让人顿生出浓浓的心痛。后来他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但仍泪水横流,像个迷路的小男孩。当时我建议将你送去到人间,让世人给你喂养,这样你们也便都很平安。可你父王坚决地反对了,说我不能理解他,之后我便好心痛,不为别的,就为那句无心的话。你母后也许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纠着胸口直往有你的房间奔去,还合上了那扇厚厚的千岩门,震耳的轰咚声仿佛是种示威说,‘谁也不准靠近’。最后他们同意将你关在韵风楼阁,用超强的防护罩隔绝里外。我不让他们接触你、看你,甚至不让他们靠近那座楼阁。他们都答应了,像不懂事的孩子赏到了糖果,那样的听话。但我的心却异常沉重,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刀一刀虽不致人死命,却令人痛彻心扉。为了减轻他们的痛,临走前我特意丢下了两颗忘忧草,放在洁净的白玉桌上。”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千古罪人,却不自知,无非是世上最可悲的人。又觉得这座我向往的城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我只会给人带来灾难,像个扫把星——不停地制造诅咒,诅咒那些曾真正爱过我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父王……母后她……我又真是个黑色的杀手,无时无刻地想着剌杀身边的人。看着血肉横飞却龇着牙舔噬着刀刃上的血迹;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的亲人,却流露出了满足的笑。我不该在这里,是的,我该走出这个可怕的地方或者让自己完全消失,不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迹象。我麻木地站在那里,似乎又被定了身,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没有烦恼、痛苦和忧伤。
看努斯的背影在夕阳映衬下无比黯淡。
仆人阿兰慌忙向前迈了几步,看着努斯十分紧张,像是有什么大发现:“可……可王他………可王他还是会在每天深夜去看看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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