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县衙大牢,官兵们拿着刀,团团围住佟九,却不敢轻举妄动。
佟九表情痛苦,面容可怖,右肩被射伤的地方缠上白布,再次被血色染红。他却发了狠似地勒紧手中的铁链,管家被勒得嘴唇发紫,呼吸急促。
佟九身后站着几十个山匪,与官兵们形成对峙局面。
“让那臭娘们来见我,敢忽悠老子……”佟九闷声低吼,脚上拖着沉重的铁枷锁,挪着碎步,管家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那娘们再不来,我就掐死他。”佟九眸色猩红。
“住手。”楚琰扒开重重官兵,毫不畏惧走向佟九,“好不容易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非要把兄弟们往绝路上逼吗?”
佟九手顿了一下,管家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要不是你用鬼话来蒙骗老大,我们怎么会被官兵围剿,落得如斯田地。”手下忍不住顶了句嘴。
见楚琰对他继续步步逼近,佟九又用力勒紧了手上的铁链,管家喘着气,声音嘶哑地喊道,“少夫人救我。”
“我楚琰乃胡家当家,言出必行。只要匪帮兄弟改过自新,胡家的大门为你们敞开,吃饱穿暖,医疗保障一样不缺。”楚琰一番慷慨陈词。
佟九在兄弟的议论中有些动摇,“连年旱灾,各家都朝不保夕。胡家虽是江南大户,也自身难保吧!哪有闲置的粮食来接济我们这帮兄弟?”
看来这佟九绝非普通的蛮汉,自有一番见地。
“兄弟们因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绝不能摇尾乞怜地讨生活。儿郎顶天立地,自当要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楚琰的话,让在场的山匪无不感慨。
此时,佟九身边的手下眼眶闪着泪光,反驳道,“谁不想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立足,谁又愿意家人跟着我们颠沛流离?我们的父母妻儿灾年饿死病死,官府围剿追杀。这世道何曾给过兄弟们活路?”
在场的匪帮弟兄们无不隐泣涕零。
山匪当中不乏老实忠厚的农商佃户、还有因灾年家道中落被迫放弃学业的科考学子。
落草为寇,本就无颜面对祖宗,若不是为了活命,谁愿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楚琰拍着胸脯,“我们胡家给你们这条活路。我需要组建一支保险销售团队,销售盛世守护险。匪帮弟兄们可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
佟九疑惑地问道,“保险销售团队?盛世守护险?”
“对,经历大灾三年,各位也深切地感受到,个人抵御风险的能力很弱。如若你们早有保险,经历灾年财产损失,便可领取赔款东山再起。”
佟九依旧心存疑惑道,“我等与胡夫人非亲非故,为何肯帮我们?”
“我做保险业务,深知共济的重要性。大灾面前,大家携手共济,共度难关。”佟九看楚琰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楚琰话音刚落,佟九与兄弟相视点头。见佟九分神,管家趁机逃脱,楚琰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把管家拽过来。
佟九这才意识到,手上的铁索挥向管家,楚琰侧身把管家护住,铁索鞭向楚琰的后背,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纤弱的后背的纱衣漫开。楚琰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岑岑,单膝跪在地上。
“把人押下。”官兵冲进来,齐煊信步走进大牢,自带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却让人看不清喜怒。
官兵正要扑上来,佟九“噗通”倒地磕头,“齐大人,所有罪责我佟九一力承担。求你放兄弟们一条生路吧!”
齐煊走过来,垂眸看向楚琰鲜红的背,微微蹙眉,伸手拉起楚琰的胳膊,让她站稳。
齐煊瞥了眼跪地的佟九,“拖出去,斩咯!”
山匪们纷纷跪地求饶,楚琰反手抓住齐煊的手臂,“齐大人,开恩呐。”
齐煊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
楚琰跪在山匪面前,面对齐煊,“齐大人,佟九带着这班兄弟落草为寇也是为势所迫,为何不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佟九和山匪们不断磕头求饶。
齐煊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小小的身躯,楚琰抬头,两人相视片刻,气场却不分伯仲。
“哦?胡夫人倒是说说?怎么让他们改过自新?”齐煊语气平和。
“民妇已有妥善的安置方式。胡家组建一支保险销售团队,这些从良的兄弟参与推广盛世守护险,让更多人了解并参与保险。他们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赚钱养家。”
楚琰话音刚落,就面对齐煊质疑的表情,“胡夫人,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凭你一己之力就想让他们从良?”
佟九跪地拱手,“大人,兄弟们愿意改过自新,接受胡夫人的改造。求大人给兄弟们一个机会。之前干的那些腌臜事儿全记在我佟九一人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大……”山匪们闻言,忍泪欲滴。
楚琰果然没看错,这佟九不仅见识不凡、还有担当、讲义气、得人心,能带领兄弟们冲锋陷阵,有勇有谋,具备领导销售团队的能力。
“佟九,本官问你,你真愿顶替众人受罚?”
“愿意。”佟九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万万不可,齐大人。”
楚琰开口道,“大人,既然这帮匪帮兄弟造成的损失,我已经赔了,荣老板亦无大碍。民妇斗胆,向齐大人担保这帮弟兄。”
“哼,你怎么担保?”
“以我楚琰的身家性命担保。”
楚琰话一出口,众人惊讶地看向她。
齐煊沉默半晌,悠悠开口,“若这班山匪再次做出为非作歹之事,胡夫人可愿以身代罚?”
大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楚琰深吸一口气,“我同意。”
“甚至……不惜牵连整个胡家?”
楚琰缓缓抬头,笃定地看向齐煊,“我楚琰言出必行。”
“好,既然有胡夫人的担保,本官也乐于成人之美。”齐煊转身,离开大牢。
佟九带领众人跪在楚琰面前,感恩戴德地把头磕出血洞。
楚琰强忍着背上的疼痛,被管家扶起身,“以后都是自己人,别拘礼。”
齐煊透过大牢的窗洞,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原以为胡夫人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不曾想有如此气度和能耐,让人钦佩。”师爷话音刚落,正好对上齐煊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齐煊转身,递给师爷一瓶金疮药,“把这个给她。”
“这可是大人您重金求回来的金疮药,竟……”
师爷话没说完,顺着齐煊余光的方向,看向楚琰。
夏夜的天空繁星点点,夜色朦胧,蛙声和虫鸣此起彼伏。
雅致的闺房内,房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红木床,床上的锦缎绣花被褥堪堪遮住楚琰受伤的背部。
“嘶,疼……”婢女给楚琰上着药,背上仍留着星星点点梅花般血红的痕迹。
“少夫人,齐大人给您着药真管用,才用了不过几日,您的伤口便结痂。不出半月,您的后背便可恢复光洁嫩滑。”
楚琰闻言,不自觉地支起上半身,被婢女搓到痛楚,“嘶……这是齐大人给的药?”
“是啊,等少夫人好了,得好好谢谢齐大人才行。师爷过来送药时,还贴心地交代奴婢这药的使用方法。听闻,这药乃齐大人重金求回来的,平时自己还不舍得用呢!”
楚琰低吟一声,“我真该谢谢他。跟朱元乾勾结图谋胡家盐引,不仅拿我当诱饵围剿山匪,若佟九他们犯错,还让我以身代罚,处处给我挖坑……”
“可……”
婢女欲言又止,被楚琰打断,“我看呀,要不是他在我这儿买了保险,巴不得我快点死呢!”
婢女侧头,疑惑道,“可齐大人要是巴不得你快点死,又为何要在你这儿买保险?还舍命把你从山匪手里救出来?”
楚琰努了努嘴:……
婢女贴心地为楚琰披上纱衣,把她扶起来,坐床边。
“这几天怎么不见佟九他们?”楚琰问道。
一提到佟九,婢女脸色剧变,“既然少夫人问起来了,奴婢就斗胆说一句。你怎么敢召回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的,听说以前还是土匪?”
婢女越说表情越难看。
“他们用心从良,咱们应该给他们机会。大灾期间,本就应该同舟共济,况且佟九那班兄弟经过培训,是完全可以胜任销售保险工作……”
婢女一阵错愕,“什么?少夫人,你还想着让这些土匪在咱胡家帮工?”
“有何不妥?”
“可……可管家把他们锁在柴房里,已经饿了整整两天啦!”
“什么?”楚琰霍地站起来,“你们怎么能这样?”
“管家也是出于对咱们胡家的安危着想呀!放他们出来为非作歹……”
没等婢女说完,楚琰便往柴房走去。
夏夜凉风习习,楚琰穿过连廊,距离数十米便已听到柴房内传来锤门声,里面的人吼叫道,“放我们出去,我们是胡家少奶奶请回来的,谁给你们胆儿这样对我们。”
“把他们放出来。”楚琰的话惊动了整个胡府。
管家披着寝衣出来,“少夫人,不可呀!这些个祸害要是放出来,遭殃的可就是您和整个胡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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