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觅食

黑色笼罩了一切,夜已深了,树影婆娑,整个东林书院静得像一潭水,还能听到窗外树枝随着风摇曳的声音。

这个时辰,书院里的人早已歇下,包括孙潇潇也进入了睡梦中,只剩下许挽宁刚抄完琴谱,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许挽宁心想要是早知道会被罚禁食,前段时间回府里的时候就应该多打包些点心带回书院了,也不至于现在饿肚子,手也酸得要命。

算了,不想了,睡着就不饿了。许挽宁将被子一掀,眼睛一闭,试图强迫自己快速入眠。

“咕,咕......”

可肚子偏偏作对似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反复提醒着她此时的饥肠辘辘。根本无法入睡,还不如出去找找吃的。许挽宁认命的从床上起来,穿好衣物,蹑手蹑脚地出了屋里。

许挽宁提着一盏微弱的绢灯,除了脚下的一点光,整个书院都是黑漆漆的。虽然每隔一段路,路的两侧都会有两盏亮着的石灯笼,但微弱的光在漆黑夜里,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反而越发显得阴森森的。哪怕许挽宁是个无神论者,她也觉得心有余悸的。

摸索着怎么近距离的朝后厨的位置走去,好不容易绕过了藏书楼,走过石径小路,穿过长廊,来到了□□院。

庭园的景致十分精致,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亭有桥,有泉有湖,闲时总有很多学子在这里作画对弈,吟诗作对,别有一番情趣,但这个时辰,哪里还有人影。

经过清风亭那段小路的时候,许挽宁停下了下来,望着后山门方向的马厩若有所思了一会后,才踱步继续往前面走去。

等踏上石桥,她突然发现碧水湖中的吹香亭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而且亭中隐隐约约还有人在。

这不应该啊!这个时辰怎么可能还有人在吹香亭,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姿态,不怕被巡夜的人逮到,明日被绑到院首那里去处置,就连她都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

许挽宁举着灯笼瞧了瞧四周,安静如斯,没人。所以大半夜的,是哪个不怕死的在那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许挽宁顶着可能被处罚的危险,还是忍不住往湖中的亭处走去。等她慢慢靠近,也逐渐看清了亭中坐着的人,那人一身淡蓝色锦袍,身段纤长,面容清秀,薄唇不点自红,静然卓立,不是祁宣还能是谁。

亭中的石桌摆放着几道简单的点心,还有一壶酒,两个酒杯,祁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自饮自酌着,许挽宁竟在她身上看到几分寂寥的味道。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祁宣毫无意外,也没回头看来者是谁,只是把玩着手里是酒杯,温温的说道,“既然来了,何不坐下一起共饮一杯?”

许挽宁也不扭捏,径直走过去,将绢灯一放,在祁宣对座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先生怎么独自一人在这?”

祁宣抬头看了许挽宁一眼,语意满是戏谑的说道,“我在这里钓鱼。”

“钓鱼?”湖里是有鱼不错,许挽宁环顾了周围一圈,可是这大半夜的,也没看到垂钓的渔具啊,祁宣这是逗着她玩呢?

“是的,钓鱼,"祁宣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就是这条鱼,上钩的时间晚了点,让我好等。”

嘶.......许挽宁听着这包含深意的话,饶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祁宣钓的鱼就是她了。

“先生什么时候回书院的?”许挽宁也不客气,不待祁宣招呼,自己拿着桌上的点心就吃了起来,本来她就是出来觅食的,干嘛放着眼前现成的不要。

听祁宣的意思,她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她,然后她还真的上钩了,所以这些点心就是诱饵了。只是不知道,祁宣在这里等了多久,等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两个半时辰之前就回来了。”祁宣笑了笑,一回来就听说许挽宁被责罚的消息,故此她特地在这必经后厨之地等着她,只是她也没把握,许挽宁是否真的会出现,她也是碰个运气而已。

祁宣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许挽宁吃东西,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给自己和许挽宁各自添了一杯酒后,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亭边的扶拦,望着天上的繁星明月,喃喃低语,“瞧着还是书院的明月好看”,随后一饮而尽。

今夜的祁宣格外的反常,也格外的低落。许挽宁心思,或许是跟她要离开书院有关,毕竟一个月的期限就到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夜空中繁星点点,祁安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下,整个人都显得迷离朦胧。微风徐来,轻薄的衣角被一吹,望着她的背影,宛如一个不染烟火俗气的仙人。

许挽宁填饱了肚子,又喝了杯酒,陪着祁宣静坐了一会后,见祁宣还是没开口的**,才忍不住主动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学生的?”

许挽宁可不认为祁宣等了她大半夜,只是单纯请她填饱肚子。不过她还是觉得祁宣打错了算盘,先不说她只是个学子,就算她真的能在她父亲面前说的上话,她也绝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祁宣还是背站在那里,像是没听到,隔了一会,就在许挽宁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之前,祁宣终于出声了。

“想必你也知道,我就要离开书院了。”祁宣轻轻一叹,“其实有时我真的觉得当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挺好的,只是.......”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她不应该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身在帝王家,除了身不由己,哪有她任性妄为的时候,她竟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许挽宁蹙了蹙眉,听着祁宣的前言不搭后语,一时间迷糊了,甚至怀疑祁安在她来之前是喝了多少酒,才会这样醉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离开前送你一份礼物而已。”祁安再次转身时,眼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告诉她这次的目的。

“你先不要拒绝,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几本书而已,希望它能给你接下来的学业有所帮助。”

祁宣算准了许挽宁会拒绝,但她这次态度坚决,不给许挽宁任何机会。

“或许你并无科考的打算,但有些东西,学起来并没有坏处,它只是给你将来带来多一个选择的机会,也许哪天你会改变你此时的想法的也不一定。要知道,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可靠的。而且拥有学识那并不是一件坏事。当然,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初心,不会面临着需要重新抉择的时候。”

许挽宁静默了一会,没表明态度,她实在琢磨不透祁宣的心思,不懂祁宣为何挑了她。既然猜不透,她就干脆直接问。若是问不出个究竟,她还是会拒绝。

“书院不乏优秀的学子,你为何选我?”

许挽宁这次也不兜圈子,没以学生身份自居,也没称呼祁宣为先生,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直接了当的发问。

祁宣见她势要问个明白,也不追究她的无礼,而是笑着慢悠悠地坐回了位子,与她说道。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也无所图。我就是难得发现了一块璞玉,所以忍不住技痒,想要将它好好打磨成一块极品美玉,哪怕他日不为我所有,但也不能否定它的价值是我所发掘出来的。”

从见许挽宁的第一眼,她一直认为许挽宁是个聪慧的,但介于某些原因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她是真的有爱才之心,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指点许挽宁,所以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或许是祁宣说的话过于真诚,而且拥有学识,只是百利而无一害,她照常可以藏拙不露锋芒。或许是今晚看到了祁安落寞的一面,或许是许挽宁心里也清楚,今次一别,以后可能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许挽宁这次没有拒绝,难得应了下来。

不就是几本书,又不代表什么,许挽宁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那学生就谢过先生了。”

当夜,两人在亭里坐了很久,不再讨论什么,享受着这难得的静逸。祁安大多时候都在静静的发呆,许挽宁觉得就算当夜她不出现,祁安宣能独自一人坐上一整夜。

隔天一早,祁宣与学子们道了别,就离开了书院。刚一上马车,青叶就来禀告,她交代的事,已完成了。

祁宣闭眼微微颔首,表示已经知道了。

“殿下,属下不明白,书院学问好的比她大有人在,您为何自降身份与她示好呢?”青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虑开口问道。

祁宣轻笑了一下,“学问好的人是最不缺的,缺的向来是有胆识的聪明人。”

祁宣离开时与来时一样,不张扬,也不搞排场,书院里也没有她留下的痕迹,就给人以一种错觉,好像她从没出现过。

祁宣离开当天,许挽宁下了学回到院舍,发现了案桌上摆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满满的一整箱旧书。

许挽宁想起了昨夜祁宣说的要送几本书给她,只是这怎么看都不止几本吧。

随手抽出一本书,和箱子里的一样,一看就是旧书,书的边缘都微微卷起,可见书的主人不知将它们都翻过了多少遍。除了纸页泛黄,每本书都完好无损,可见书的主人爱惜的程度。

许挽宁手里拿的是《周易》,原本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书籍,随处可得,可珍贵的是里面书的主人一字一句的批注,不难看出书籍的主人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不止四书五经,还有很多手抄笔记,都写满了读书时的见解和心得。

许挽宁又抽了几本书,发现每本书都一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顿时心情无比沉重。原本她以为只是几本书而已,现在看来这些书的价值和意义远超过一整箱的金银珠宝。

许挽宁有些头疼,祁安已经离开了,想把书还回去是不可能了。而且,她现在都不知道祁宣是怎么把这箱书,悄无声息的放到了她的房间里的。但仔细一想,这事祁宣来说,似乎也并不难办。

这整箱的书,祁宣若是出门,肯定是不会随身带着的,应该是这次回去办事,才整理收拾了一起带来,可见祁宣赠她书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还特地挑她离开后才送过来,完全就是不给许挽宁任何反悔的机会。

事已成定局,许挽宁只好认命的将书都放进了衣箱里,等休沐回府的时候再分批带出去,至于箱子就塞在床底下了,免得等会孙潇潇回来,肯定要多问几句。

祁宣离开了,书院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在某日御马课上,刘萱仪和张倩两人的马不知怎么就发了狂,将她们两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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