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鹅?”王鼎脸上带着惊喜:“阿阑怎么给我买烧鹅了,我、我怎么能吃这么好的东西,阿阑,你、你吃就好了。”
他没有接,憨厚地挠着后脑勺。
“你刚才说订亲?”顾慕走到两人中间,问王鼎:“你们订亲了?”
王鼎看见顾慕。
一身玄色衣裳的男人,长得很好看,身材挺拔,最重要的,面对他,自己不敢大声喘气。
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和人去林中深处打猎时,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就会像同伴一样,被老虎咬死了。
动物对侵入自己领地的所有人和动物,都是毫不客气的。
他现在也有如此的感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一股畏惧之心自足底涌上。
“三、三日前我和阿阑订亲了。“王鼎结结巴巴地说道。”
面对顾慕的俊美逼人,目光灼灼,王鼎不敢直视。
“订亲?”顾慕冷眼看他,“我怎不知?可请了媒人?”
王鼎微弯着身:“三表哥,这村中的规矩便是,两家结亲,村中长辈做见证即可。四日前,我托了三婶和村长…夫人一起向乔婶提亲了。带了一对野鸡和野鸭,并十两银子的聘礼,乔婶是答应了我和阿阑亲事的。”
“没有媒人,十两银子?你觉得阿阑只值十两银子?”顾慕冷笑。
王鼎心中一凛。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阑在我心中当然是无可替代,无价之宝。”王鼎正色道:“只是这山村的规矩,一般嫁娶只需要二、三两银子的彩礼,没有彩礼只要些许粮食的人家也有许多。”
王鼎说着,转过头去看阿阑,以无比真诚的语气,道:“阿阑,我从小无父无母。这十两银子是我的所有,我将我的所有财物都交给你,这代表我的真心。阿阑,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阑红着脸,声音细细的回答:“若是阿鼎待我一心一意,许诺我不论何种情况,愿意一生一世的护着我,我是千般愿意的。阿鼎若待我真心,我也会一心一意的待阿鼎。愿为阿鼎操持家务……”
说着阿阑也勇敢地抬起头,和阿鼎四目相对,眼神一接触又迅速的撤开,两人皆是羞红了脸。
顾慕听着看着,觉得刺眼得很,他心里发冷,眼神也带着锐意,恨不得眼神化作锋利的剑刺向王鼎。
他冷哼:“哼!你只有十两银子,当然这么说。你愿意拿出这十两银子的全部家当出给阿阑。但若是你有百两银子、千两银子、万两银子甚至黄金,你还愿意将你所有给阿阑吗?你不会另纳妾室,背叛阿阑?”
王鼎一愣,随即伸出手指向阿阑发誓:“阿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妾,因为我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银子和黄金。”
阿阑怔住。
顾慕嘴角微抽,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阿阑,见到少女微微吃惊的注视着王鼎。
“你想一辈子让阿兰过穷苦的生活,为你做下人,为你生育子女为你做家事,你在想什么呢?你是娶妻还是找免费的下人?”
阿阑对王鼎说的话是真心的,只要他愿意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不背叛自己,他愿意和他一起过这样普通平凡的日子。可她没想到,王鼎竟然自己咒自己一辈子挣不到钱,难道一辈子手上只能有几两银子吗?
他不是贪图王鼎的银子,但是阿娘看病需要很许多银两,如果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阿娘的病怎么办?
穷倒是不可怕,两人一起挣就行了。可怕的是与你同床共枕的人,不能一心。
他原本以为王是可靠的,可是听了他这一番话,阿阑犹豫了。她不求他有富贵或是飞黄腾达。可是他的话只表明了他对现在生活态度,他没有想过以后。
他一旦有钱了,那会怎么样?阿阑不由得想起了汪德昌,汪一个穷小子,能娶到他娘子,想必婚前一定是百般殷勤,才讨得岳家欢心的。可是后来呢,他在他娘子家资助下,有了营生赚了钱,可是他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
也许阿娘说得对:情关险隘,人心难测,唯有金石可靠。
“阿阑,多说无益。”顾慕从怀里掏出两枚枚金锭,扔给他,“王鼎,你回吧。你和阿阑不合适。”
顾慕拉着阿阑的手,关上木。
复又打开木门,将装着烧鹅的竹篮提了进来。
回屋。
王鼎拿着金锭发怔,他从来没见过金子。
他看着两人离去,想要追过去,但他又不敢了……他看到阿阑回眸时的眼神里,有失望。
阿阑就是对他失望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拿出十两银子做彩礼是在村里面拿出的最高的名字了,想当初村长媳妇家娶媳妇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呀。
阿阑,她有什么不满呢??
难道是因为三表哥来了,要将她许配给更好的人家??他想到她三表哥的穿着和气度,这样的人一定认识很多多的富贵人家。
阿阑见识了那些人,还愿意嫁给他吗?
他有些慌了,他不知所措。
他是真心爱阿阑的啊!
不行,他要回去找三叔问有什么办法。
王鼎捧着金子,匆匆离开。
“退亲了,他配不上你。”顾慕将竹篮放在一旁,双手握住阿阑娇小的肩膀,让她与自己正视。
阿阑仿若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普通人家她嫁不得,权贵又视她为玩物。
顾慕看她小脸煞白,兀自垂母,一幅让人怜惜的模样。
他伸出手来,接住她的一滴泪,只觉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棍。
她的泪,一滴一滴坠下,他就像被人打了无数闷棍。
“好了,看,这珍珠耳坠你喜欢吗?”顾慕从怀中掏出一对珍珠耳坠,递到她面前,“我那日见你看了它几眼。”
阿阑哭得更甚了,是这样,就是这样。阿娘年轻漂亮的时候,她见到那些男人拿着珠钗银饰哄着,可阿娘一出事,那些男人一个也没有出现。
合着他将她看着花楼里的女子么?
“不要?”顾慕眉头一皱,单手捏碎了珍珠,白色的珍珠粉从他指尖散落。
“阿阑不要的东西,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顾慕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阑看着散落在地的珍珠粉,哭得更狠了。
权贵就这样,他们觉得自己有钱有势,作践物,更作践人。
阿阑还没有停的意思,顾慕烦躁了,不就是一个野男人吗?她竟然就上心了。
他眉宇紧蹙,冷声道:“阿阑,你订亲,可问过我?”
这话一出,阿阑停止哭泣,只剩抽噎。
顾慕强迫自己镇定,不能躁动。
“那我算甚么?”他手掌抵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困住,“订亲不问过兄长?”
少女鹿眸含水看他,不解:明明就是假的亲戚。
“你唤我什么?”
少女软软的声音唤道:"三表哥..."
声音软糯在耳,他对她生不出气,他抬手轻轻地揉着她发顶轻叹:"阿阑不生气,那猎户配不上你,兄长给你寻个好的,可好?”
听着他宠溺的语气,阿阑真觉得他就是自己的表哥,她看着他,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
阿阑点头了,顾慕暗自想京城中有谁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他最为熟悉的郑家,国公府郑家,有点儿穷,但是家风还不错,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郑家老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勉强能看,但他二十二了,年龄太大了,这不行,老男人不能给阿阑,太辱没阿阑了。
老二郑明钰,能文能武,还考中了举人明年能参加殿试,倒还行。可郑明钰十分宠爱她妹妹郑灵灵,阿阑嫁过去以后,郑明钰若还是像往常一样,阿阑岂不是要受委屈?不行不行,不能冒险让阿阑受委屈。
郑家不行。
曹家?
曹家老爹是三品武官,家世勉勉强强。可曹家几个小子成日就知道和人比武,打打杀杀的,没个样子,把阿阑吓到了伤到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
卓家?
二品文官。家里三个小子太白了,几只弱鸡,怎么能保护得了阿阑?
不行不行……
至于其他能入眼的人家,那些个少年不是成日斗鸡耍狗的败家子,就是整日瞎逛寻花问柳的纨绔子,那就更不行了……
男子的眉头蹙紧了,他把能看的人都拎出来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偌大一个京城,竟没有一个少年能配得上他家阿阑。
这些个不长进的少年和家长,太让他失望了。顾慕捂住胸口,觉得心累。
“定亲的事情,咱不急。等你去了京城,咱们慢慢再挑选,务必要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才好。”
阿阑此时也清醒过来,刚刚不应该耍小性子。他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得罪了他,自己和阿娘才是万劫不复。万幸眼前的人没有怪罪于他,她松了一口气。
阿阑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不屈和不甘都压到心底,脸上忽又带上笑容:
“三表哥,你去睡个中觉,好好休息。”
“嗯,阿阑你听话,明日三表哥教你去骑马。”
“好。”
还是他那个娇俏可爱的阿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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