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珍娘,阿阑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许氏夫妻将船拴在柳树上,两人下了船,到另一只船上歇,便只留下阿阑和顾慕两人。
阿阑回头便看见顾慕盯着他的双脚看。
她一双脚缩了回去,瞪他:“看什么?”
她进花楼的时间很不巧,错过了缠脚的最佳时机,双脚便成了一双天足。严格说来,她的脚也不大,不及顾慕一掌长。但与花楼中缠足的姑娘比起来,就大了一些。
平日里也没人主意,因她时常作男装打扮,不引人注目。
这是被人刻意盯着,她觉得忸怩。
“我看这里的渔家娘子,皆是天天足。你不用遮掩我,我是在看你的鞋子。”顾慕道。
阿阑的鞋子是一双白软段的绣花鞋,鞋端绣着一颗小珍珠,虽说是假的,但是逼真极了。
顾慕俯下身子,伸手去触摸鞋面,顺便握住了那双白皙的脚,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娘子有新鞋,夫君我为何没有?娘子,你肯为我做一双鞋么?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贪慕之意。
阿阑奋力,抽不出他握住她脚的手,索性不再挣扎,瞪他:“你欺负我,我不。”
顾慕轻抚,“阿阑,你是不是不会做鞋子?”
阿阑一阵颤栗:“你才不会。”
顾慕满意,轻笑:“我承认,我是不会。”
“你要是给我做双鞋子,我便天天揣在怀里。想你的时候我便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
来了来了,他这落拓不羁的样子。即便知道他可能是随意挑弄,阿阑还是红了脸。
顾慕看他那份娇媚的神态,觉得呼吸一滞。他突出的喉结滚动,偏头,看向湖面。
他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但他们的船前后左右都有小船,他怕别人看见了不雅,坏了阿阑的名声。他们是夫妻,更该维护彼此的名声。
夫妻,想到他们今晚要同床共枕,他只觉得胸腔里面的那颗心,砰砰乱跳。
阿阑想到今晚要同床共枕的事,也是急忙慌乱,她不敢看他,双眉低敛。
终于夜更深了,两人洗漱后,阿阑不得不随顾慕到船舱就寝。
小船之外,隐隐有乐声歌声,也有点点渔火 。
船舱中的两人无声相对,阿阑觉得有种特别的气息缠绕着她,拉住她,缠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她突然觉得害怕,想要逃离。
她逃避的闭上眼睛,忽觉一双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她猛的睁开眼睛。
明明身下是干净凉爽的草席,许氏在他们晚膳时甚至特别擦洗过,冰凉的河风吹来,可她此刻却觉得热炙热。
如果顾慕要求他行周公之礼,她怎么办?他们毕竟是夫妻,如果拒绝,她又怎么能自圆其说??
她想着要不要解释,她心里在挣扎,在她最后组织好措辞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到,他略有些嘶哑的声音:“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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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阑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响水镇的空气实在太清新,河风很凉快,她睡得非常舒服。
她舒服地伸着懒腰,不欺然看见旁边如玉的人,眼睛下面一片乌黑。
“你没睡好?”
“你睡得可是真好,”顾慕恨恨地重复:“你睡得可是真好。”
她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她伸着的懒腰的手在空中停住,“啊?”
顾慕微微俯身,在他耳畔低语:“等回去,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安然地睡着。”
阿阑僵住。
“你们起身了吗?”许氏的小划子靠近了,看见两人已经出了船舱,便大声道,“娘子和郎君可要现在用用膳?”
许氏的心情很好。
她原本是反对儿子和珍娘在一起,因为珍娘生病的阿娘实在是一个负担。儿子要是和她成亲,那珍娘的阿娘就会成为他家的负担。都是靠水吃鱼的穷苦人家,哪里有多余的银钱多养一个人。
可是现在事情出现转机了。昨晚,珍娘得了船中那位娇俏小娘子的一百两银子。珍娘的阿娘有救了,他们以后也不必有如此重的负担。甚至还可能有意外之财,这一百两银子还有剩余的话,珍娘嫁过来也能有一笔嫁妆。
她不反对儿子娶珍娘了,儿子也不和她对着干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她一早心情就很愉快。
心情愉快了,便一早便起来,让自家男人打来最新鲜的鱼,要给小娘子和他郎君两人做一顿美味的河鲜粥。
“喜子,再给两位两位贵人打水洗脸,还有柳条你折好了吗?牙粉你准备好了吗?快点,臭小子怠慢了贵人,看老娘不打死你!。”
喜子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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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村。
继顾慕之后,桃源村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相比顾慕的低调,这这次来的新客可是非常的艳丽又张扬。
一身淡青色绣白兰的薄锻纱裙,绾着的朝云髻上插着一只珠钗,长长的珠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辉。双耳各用细银丝串了颗小珠子,垂下来灵动漂亮。
这样的装扮,别说桃源村了,就是他们镇上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打扮。
女子身材丰腴,白皙的手撑着一把彩色小伞,走起来婀娜多姿,惹得桃源村的原著居民们移不开眼。
作为女人,刘氏对女子的美貌不甚关注。她打量了女子身后那个一脸嫌弃的小丫鬟,还有丫鬟身后的男人,四个沉甸甸的箱笼,装了不少好东西吧。
刘氏心里盘算着,侄子和两枚金锭,有一枚是保不住了,她心疼啊。可心疼也没办法。还是老天爷长了眼,这不,又给她送了一名穿金戴银的财神爷来了。刘氏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眼前这位财神爷哄好。
想到这里,她立即上前热情的招呼:“哎呦呦,大家看看,咱们这穷沟沟里,可是飞来了一只金凤凰呐。姑娘,你到这里是找谁呀。要是找不到人的话,先到我家坐坐。”
刘氏想着,这么有钱的,唉,要是自家的亲戚就好了,可惜啊,他八代祖宗都在这里,哪有什么富裕的亲戚啊?
明珠斜眼看着,一个黑胖的妇人,眼里满是算计。她淡笑着说道:“这位姨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来是想找一家姓刘的人家。”
“咱们村以前就叫刘家村,这姓刘的人就太多了,不瞒您说我就姓刘。姑娘是要找哪样的人家呀?”刘氏道。
“明珠”的名字出口就要出来,她突然想起来,明珠在这里用的不是这个名字。
“阿阑,她叫阿阑,她家住在哪里呢?“香叶上前打听道。
“阿阑啊,”刘氏脸色变了变,两家才刚退亲,她略有些尴尬,但想着眼前的人像是个有钱的主,她便压下心中的不快,亲热地拦着云珠的胳膊,笑道:“走吧,我带你去。”
云珠看了眼妇人的黑手,心里翻了个白眼,终究没有挣脱出来。她今日走路累了,便半依靠在妇人的身上,跟着她走了。
乔氏看见了云珠,这与她预想的日子差不多。肖姨娘从来是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厉害角色,自己能为阿阑争取一段时间已属不易了。还好,云珠来的正是时候,顾慕不在。
云珠的脸生得美艳,瓜子脸、尖下巴、樱桃小嘴,可就是因为太过妩媚,一股子风尘味,落了下乘。用肖姨娘的原话说:“天生一副做小妾的命。”
云珠也在打量乔氏。
四十几岁的妇人体型瘦小,五官精致,一张干瘦的脸,眼睛仍是一如既往的通透精明。见到她,仍然是没有笑脸。
当初就因为她年少不懂事,不懂得挑人,挑了一个丫鬟,所以吃了无数的亏,而阿阑挑了眼前的人,便一路顺顺当当。
就连此次的任务也是眼前的人帮助阿阑争取的机会,阿阑真是好运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乔氏语气冷冰冰,不欢迎的意思写在脸上。
云珠的小脚今日走了许久的路,早就疲惫不堪,看见桃树下有凳子,甩开刘氏,一屁股坐下。末了,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钗子:“芸姨娘,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你不知道吗?我表哥过来了,我娘让我来看一下他?”
两人打着机锋,一旁的刘氏只觉是亲戚间的往来,听下去也没意思,她便想离开。抬了脚又止住,一脸希翼地盯着云珠。
她听说大户人家的主子爱打赏人,她刚才带路了,是能得到打赏的吧。
她贪婪的目光终究还是让云珠忽视不了了,云珠暗骂一声“晦气”,让香云处理。
香叶半天从荷包里抠出两枚铜钱,递到她手里,冷笑两声,穷鬼,没有见过钱。
刘氏看着自有两枚铜钱,心里失望,可转念又想着这是白得来的,也就假装没看见香叶的冷脸。
她连连道谢:“姑娘下次有事还叫我啊!”
见人走了,香叶说话便十分不客气了:”芸姨娘,你快指两间房给我们。我们可是肖姨娘指派过来做事的,你要是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回头我告肖姨娘去。“
雀占鸠巢还不要脸。
“东次间,你们爱住不住。”乔氏指着一间房,连着厨房的那间说,“门在厨房里。”
那多呛人啊,而且还不方便,香叶正要反驳,被云珠眼神止住。
云珠看见东次间连接着的另一间最大,她问:“东屋住的是谁?”
乔氏:“是你们要找的人。”
云珠脸上一喜。
还是小姐聪明,香叶顿时止住了想要换屋的话,她叫两个挑夫将箱笼放到厨房门口,付了挑夫钱,将人打发走后,她伸出手来问:“房间的钥匙呢?”
乔氏:”门没锁。”
两人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人咳嗽起来。
这是多久没有住过人了?云珠捂面抱怨道。:"芸姨娘,你这也太邋遢了吧,房间都不收拾整理一下。”
乔氏才不惯着他们。:“等你做什么又没人做,你要住的话就自己整理了。”
说完准备甩手离去。
云珠叫住他,问:“那位公子呢,明珠人呢?”
“不知道。”乔氏一个字都不愿多喝她们说。
云珠看着徒有四壁的屋子叹气,这可怎么住人啊,她总不能睡在地上吧。想开口去求乔氏,可一想到她的马脸,还是算了吧。
无奈地让香叶去村中买些家具,最少,床是要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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