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从马上卸下了两包东西,拍了拍马屁,让它自去山中觅食。
阿阑兴奋地对着院门大叫,“阿娘,阿娘,我回来了。”
云珠听见了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看到一名男子,只见他身着一件鸦青色绣银丝点的交领长衣,腰束一条同色腰带,一头鸦羽般的乌发被高高束住,上面用玉冠松松扣住。
他面容依旧俊朗温润,似有仙人之姿。
他看着阿阑的眼神那么温润柔软,似有千般爱万种情。
云珠心里咯噔一下:她来晚了,顾慕已经失忆了,并且爱上阿阑了?她明明是算好时间的,那失忆的毒再过两日才会发作。可为什么顾慕的失忆就提前发作呢?她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得先稳住局面再说。
“你回来啦?”
女子的声音柔媚,脸上的喜悦神情像是迎接外出归来的夫君。
阿阑置若罔闻,站在顾慕身后。
云珠的声音千娇百媚,男人再丑的名字都能被她叫出十八道弯来,楼里的姑娘都羡慕得不得了。
顾慕弓着背正在搬东西,看到她热切的模样,皱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云珠指了指阿阑:“那你认识她吗?"
"我怎会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识。“顾慕直起身,“请你让开,不要挡路。”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此人,他对这个人没有半分熟悉感。
云珠差点被撞到,她定了定神,追了上去:“表哥,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小时候我们见过面的,本来你和我是有婚约的……”
顾慕将东西放好,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我现在成婚了,你不要在此纠缠。”顾慕确定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他是失忆,不是失智。
“你听我讲——”云珠跺脚。
然而,没人理她。
顾慕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今日做了清秀的装扮,照着阿阑的平日装扮特别打扮的。
一身碧绿绣白兰锦缎长裙,清雅秀丽,头插一支青玉响铃簪,这样一幅小家碧玉模样,怎还会被顾慕嫌弃?
据香叶在朋来客栈打听回来的情况,以及村中刘氏的说法,顾慕是喜欢阿阑的,不然也不会和王鼎推亲。
云珠不知,她本是妩媚的身姿却要穿着白衣装着小家碧玉的样子,就像一条初初化作人类的蛇女,走路的模样让人觉得别扭。
“阿娘。”看着乔氏,顾慕行礼道。
“回来了啊。”
乔氏看了顾慕一眼,点头答应。顾慕叫她娘了,不枉她将两人支开到响水镇,看来两人的事是成了。
“阿娘,叶大哥今日在山中猎到一只狍子,一会儿我用冰糖红焖了,一定好吃。”阿阑上来挽住乔氏的手说道,“运气不错,在响水镇还买到了牛肉。阿娘我将它放掉在井里面,明日可煮给你吃。”
“牛肉?”香叶凑上来:“好阿阑你就一并煮了吧。这两日我和小姐在你家也没吃到好吃的,嘴里都淡出鸟来料。这穷乡僻壤的,我们买不到好的东西,真是晦气。正好你回来了,我和小姐有肉吃了。”
香叶知道阿阑的厨艺很好,对晚餐有了期待。
云珠带来的四个箱笼里装的全是衣服,吃的东西可以说没有。
“想吃可以啊,给银子就行。”阿阑还记得她小时候刚攒了些钱,香叶给她一碗牛杂汤,哄了她一两银子。
“对,还有你们在这儿住还在给房钱,用的水啊,烧的柴啊,通通都要给钱。我也不多收你钱了,一个月你要和我们一起吃,一人十两银子。”乔氏道。
“十两银子。”香叶的声音拔得高高的:“为什么不去抢?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给肖姨娘。”
乔氏嘴角缓缓的扬起刻薄的弧度:“去,赶紧去。晚饭前见不到银子,我便让阿阑将你们的东西都丢出去。”
香叶无奈地看着云珠。
明珠咬咬牙,对香叶道:“去拿银子。”
香叶哼了一声,乖觉得回房拿银子。
等日后,她家小姐拿下顾三公子,一定不会让乔氏和阿阑有好日子。他们现在就小人得意吧,看她们能得意多久。
乔氏帮着阿阑整理带回来的物什。
狍子去皮,留下晚上要吃的,剩下的和牛肉码上盐,放在篮子里吊在井里,明日再吃。
乔氏住的西屋里。
阿阑打开一个铁盒,盒子里有三丸药:“阿娘,这是我得的药,你猜这是用作什么的?”
乔氏摇摇头:“不知。”
阿阑将盒子放到乔氏手里,解释道:“娘,这是安睡丸。一颗吃下去,能安睡十二个时辰。娘,药你收着,要是哪段时间缺觉了,便吃上这么一丸。保管你醒来后,神清气爽。”
乔氏盖上盒子,摩梭着盒子上的纹路,微笑:“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药,怕是要许多银钱吧?”
阿阑笑盈盈地说道:“不用钱,这药啊,是别人给的。除此以外,我还得了一个方子,专治阿娘得膝盖疼。”
说到这里,阿阑也不卖关子了,她将偶遇珍娘的事情给乔氏讲了,以及第二日,珍娘给她送药送方子的事情。
不过,那给珍娘一百两的人,她换成了顾慕。同时,将所有从响水镇买的物什的事推到顾慕头上。
不然,她无法解释晚上自己变成喜蛛吃玉偷银子的事情。阿娘为她烦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不能事事累计阿娘。
果然,乔氏听了阿阑的话,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男人肯为你花钱,就是对你上心了。不过,现在云珠来了,你还是要小心她。她向来有些不正。”
“嗯。阿娘,我知道了,我看方子上需用的药,咱家还不全,晚些时候,我去村长媳妇家看一下,她那里有没有。”
山里面的人家看病不方便也怕费钱,常用的草药只要是碰见了,必然是药扯一把放在家里准备着。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就随便煮一些,有时也能缓解不少症状令人不那么难捱,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将人治好。
村长媳妇娘家爹是赤脚大夫,别平常人略懂一些医术,备的药也比别家更整齐一些。
边聊边收拾,一会儿功夫,从响水镇带回的东西便收拾好了。
阿阑去厨房做饭,云珠和香叶嫌热,都没心情在厨房围观。
顾慕冲了一个冷水澡后,去后院摘了两个青瓜准备生吃,阿阑便提了一个竹编的篮子过来,将藤蔓上的南瓜花摘下来。
顾慕疑惑地问:“这个,是可以吃的吗?”
阿阑点点头:“那你可以去用来蒸,出锅时里一点香油。味道最鲜美不过。”
南瓜藤曼顺着梨树枝干爬上了高处,阿阑垫了垫脚,没摘到。
“我来。”
顾慕从她后面,手越过她的肩膀,摘下那几朵含苞欲放的黄花。
“阿阑经常吃花,怪不得身上总有一种花的幽香。”
“有吗?”阿阑偏头看他,正好撞入顾慕俯视的点漆双眸中。
幽黑,灼烫。
她头顶上的他的气息,像山一般压过来,像要将她压倒。
“一卿。”阿阑往后一退,撞到了他的胸口。
她抬头看他,他笑了笑,星眸微弯,唇角一挑。
“娘子也太害羞了。”
他的声音低沉。
两人暧昧的距离,他话语中的暗示,提醒她是他妇。
“我,我去旁边摘些葱叶。”阿阑说着,狼狈逃走。
“我去提两桶水上来。”看着阿阑奔走的身子,顾慕在后面爽朗大笑。
阿阑去了厨房,将狍子肉取出,洗去盐水,备好冰糖等调料,准备炖煮。
顾慕提水将水缸灌满,又坐在灶台后面烧火,但他好是不会,阿阑给他示范了一下,他立即就会了。
虽然她是想趁着他失忆的时候,将他培养成她想要的,体贴、普通人家的夫君,可看他那原本应该拿笔拿剑的手,此时拿玉白的手指却是拿着火夹子,一时心内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形容。
“小姐小姐,他们在外面做着菜呢。今天中午吃冰糖狍子肉。”
厨房通往次东间的那道门后面,香叶正蹲在那里,窥视厨房的情景。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好香的肉啊。”
就知道吃,自那两人回来后,一直没有痛快的玉珠在香叶背后瞪她:“看看他们两人都在做什么。”
“他们两人?哦,阿阑好似在教顾慕做菜,顾慕的手握住阿阑雪白的小手。我看清楚了,他们在切葱。”香叶道。
“什么?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了??”玉珠惊讶极了。这么些年,在芸姨娘的严加管教和看守下,阿阑从来没有和七岁以上的男子接触过,哪怕是站在一处。
香叶道:“嗯,他们靠的好近,像粘在一起了。”
明珠上前拨开香叶,通过门缝看厨房:阿阑几乎就是依偎在顾慕的怀里,顾慕的打手握住阿阑在菜刀上的手。
“专心一些,难道你师傅教导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紧张吗?小心,别切到手。”
顾慕说着,眼睛却突然看向厨房与东次间连接的那道门。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穿透门缝,射向云珠。云珠吓得,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顾慕太可怕了,隔着一道门居然也能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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