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 明月高悬.
阿阑等着三表哥回来,一道吃饭。
我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泥巴门终于有响声了。
阿阑小跑着出去迎上。
“三表哥,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看着奔向自己的姑娘,顾慕这一刻觉得,果然还是有妹妹的感觉好。
阿阑看了看他身后,没有看见清秋,遂问道:“小秋呢?”
“他,我让他回家报个信,免得长辈们挂念。”
阿阑点头:“三表哥考虑周到。”
净手以后,他坐在桌边。
阿阑舀了碗鸡汤给他。
汤香浓郁的鸡汤下肚,慰得五脏六腑舒服极了。
“阿阑,再来一碗。”顾慕道:“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鸡汤。”
阿阑笑着给他再盛了一碗:“那是三表哥今日劳累了,没喝到水。这就像饥饿的人,吃粗茶淡饭也觉美味。”
是这样的吗?顾慕怀疑。
阿阑:“三表哥,我明日要去县城给阿娘抓药。阿娘会给你做些简单的吃食。”
顾慕皱眉:“你一个人去县城?”
光是去镇上恐怕就得要一日。
阿阑:“我和村里的嫂子先坐村长大伯家的牛车,先到镇上。随后,再从镇上坐车到县城。”
顿了顿,顾慕问:“你去抓药需要几日?”
阿阑:“顺利的话,我三四日就可以回来了,三表哥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顾慕不语。
他明日要去查看一个可疑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道:“明日你先去镇上,我到镇上找你。”
“好。”
阿阑甜甜地笑了。
她才不会拒绝,毕竟是几年的等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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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媳妇儿回了家,在院子里择着菜和自家男人说起了今天的事。
“阿鼎是个大方的,光聘礼就给了三两银子。阿阑娘倒没有说彩礼的事情,阿鼎主动说彩礼给七两银子,取十全十美之意。”村长媳妇道。
村长在脚后跟上磕了磕烟灰,点点头:“阿鼎这小子不错。”
村长媳妇:“是,能在刘氏的眼皮底下存下十多两银子,也不容易。你不知道,阿鼎说十两银子的时候,那刘氏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怕死后悔给阿鼎说这门亲事了。有刘氏在,我看这门亲事还有的磨。”
村长:“刘氏那妇人的眼光短得和王三被断掉的小拇指一样,她也不想想,阿阑会识字念书。将阿阑娶回家,教孩子识字念书不知要省多少钱。”
村长媳妇想到刘氏的大儿,因为不会识字,只能去码头卖苦力,扛货。自家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当初咬牙供他在镇上上过三年学,做的就是掌柜的轻省活,一月工钱也比刘氏大儿多许多。
若是当初刘氏让老大同去学堂,怎么是如今的光景。
再说,读书看似花钱,但老大学了可以教老二,老二学了可以教老三…出一份束脩,所有子女都能受惠。
村长媳妇皱眉:“刘氏犯过一次蠢,不至于再犯一次吧。”
村长冷哼:“你等着瞧吧。”
刘氏自是不知道村长家在谈论她,她一回家就和大儿媳妇一起做饭。面对大儿媳妇的问题,她只说嗯,嗯,嗯,再多的话他就没说了。
她怎么可能都说呢?大儿媳妇若是知道阿鼎给人家姑娘的聘礼是十两银子,还不得跳起来和她闹。
可一想到这十两银子,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王鼎那小子藏的可真够深,竟在他眼皮底下存下十多两银子。
他这是没把他三叔当成一家人啊!
刘氏越想越生气。
“拱来拱去做什么?不睡觉就滚出去。”王老三的声音传来,“老子在外面干了一天的活,晚上还睡不好觉。你这婆娘,要你来有什么用?”
刘氏觉得委屈:“我怎么没用?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又帮你老刘家带大王鼎。这孩子长大了,竟瞒着我自己攒了十多两银子要给阿阑。”
“孩子自己攒的银子,自己娶媳妇儿有啥错?还把你惦记的睡不着觉。我给你说,阿鼎的银子你就别想了,你一个外人想留家的钱干嘛?”王老三不耐烦的说道。
外人?刘氏成功的被打击到了,嫁到刘家二十八年了,在男人眼里他依然是外人。那还没进门的阿阑,阿鼎就给宠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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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阑答应嫁给自己了,王鼎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带着自制的弓箭上山。
猎了一只野鸡,下山给阿阑送过去。
刘氏做好早饭,让儿子去叫小叔吃饭。
她昨晚一夜未眠,想着今早要和小叔好好说道,阿阑进门可以,可不能让她将乔氏那个病秧子带进来。
小黑熊很快回来:“阿娘,六叔不在家。”
不在,大清早的跑到哪儿去了?
刘氏刨完饭,合围也未解,匆匆跑出门去。
蔷薇花墙边,阿阑面比花娇。
再过三月,阿阑就是自己的妻子了。看着阿阑人比花娇的容貌,王鼎只觉得得脸红心热,喉咙发紧。
真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原本觉得三月倏忽就能过去,现在只觉长夜漫长,白日也难熬。
阿阑的一双秋水似的眼睛望过去:
“阿鼎哥,昨日你才拿了许多野物过来,今日又拿野鸡,我若是收下,阿娘会训斥我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王鼎:“阿阑,这是我一早去山上打的,新鲜的很,一会儿你炖汤给乔姨补补身子最好。乔姨不会怪罪的,你不收下,我……”
王鼎想这是自己的未婚妻,便是说些亲近的话也无妨。可蔷薇篱边,随时都有人来,他终究是不好意思的。
两人推让间,中间横插了一只手夺走野鸡。
“阿阑,你鸡圈里的鸡多着呢,这只就当时孝敬三婶的,好不?”刘氏提着鸡,道:“阿阑,我知道你是孝顺的,对不?”
阿阑点头。
她自是孝顺,但对刘氏孝顺不起来。这野鸡是王鼎猎的。处置权不在他她,亏不着她。
“对了,阿阑,咱家出了聘礼了,你陪嫁的彩礼是多少呀?”得了野鸡,刘氏心里定下来。
王鼎觉得刘氏这样问好似不大好,可他也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应答。
阿阑落落大方的答道:“这事我不清楚,三婶可以去问我阿娘。”
刘氏:“我一会儿去问你阿娘。对了你表哥不是在这里吗?他要不要给你添妆啊?”
阿阑垂睫淡笑:“我不知道,三婶去问我表哥好了。”
刘氏讪讪,她和人不熟,贸然去问,被打脸怎么办?
“哦,那个我先把那个鸡带回去,放家里再说。阿鼎,你一会儿早些回来,帮你三哥砍些柴火。”
刘氏匆匆离开。
“阿阑,对不住,我三婶就是这样的,她心直口快,你可别怪她。我从小就是她带大的,他待我就像亲儿子一样。”王鼎空着的两手不知如何安放,他解释道。
“无碍。”阿阑抿抿嘴,没有多说话。
沉默有些尴尬,王鼎找话说道:“对了,阿阑,你一会儿要去山上采桑叶吗?我陪你去。”
阿阑侧头看群山中还有些雾:“不用了,我今日不去采桑叶。一会儿我要去县里给阿娘抓药,可能这几日都不在家。”
王鼎挠挠头:“去县里呀,来回得几日。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陪你去吧。”
阿阑:“不用,我穿着男装,无碍的。你三婶不是叫你回去有事吗?”
王鼎犹豫不决,阿阑就要成为他媳妇了,他担心她。何况,去县城来回要几日。
“你等等我,我回去收拾一下就来。”
阿阑没等到王鼎,因为他一回去,就被刘氏拦住了。王鼎说要去县城,刘氏问清缘由,反问他。
“阿阑每次去给她阿娘抓药,那药钱得有几两银子呢,你还有银子吗?”
王鼎想说他有。
刘氏继续道:“就算你有,你和阿阑办席不要钱吗?你不想给阿阑买漂亮的头钗吗?”
“何苦将银钱花在她娘身上。”
王鼎止住了脚步。
阿阑自然是不等王鼎的,他没来她也不会去问。
她去给阿娘打招呼:“阿娘,不少蚕已经在结茧了。背篓里的桑叶足够我离开的时候用了,你不必上山采桑。”
乔氏在窗户旁守着锈棚:“我晓得,你养蚕还上瘾了。”
阿阑:“是挺好的。”
乔氏:“养蚕、缫丝没有一件简单的,你啊,总是小看了这些农活,小看了这些山村野夫。王鼎没过来吧?他纵然是好的,可你若是真嫁过去了,有他三嫂在,你的日子就舒坦不了。这人与人相处啊,你就得有钱有势,才能让他们对你好。光有钱有势还不行,还得有心眼,有心机……”
阿阑看着乔氏飞针走线,她没有半分不耐,认真听乔氏说话。
良久。
“山中的雾也散了,你快出发吧,路上小心一点。那位早上离开得早,瞧着是出山的方向,你……抓紧点吧。”
“嗯。”
乔氏望着窗边垂眸静坐的女儿,蓝色的洗成浅蓝,宽宽荡荡,罩住那清清瘦瘦的身子。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玉白的脸,因为要保持是令人怜惜的模样,从来不能多食。阿阑脸上瘦瘦弱弱,摸上去让人觉得可怜。
乔氏放下手来,突然用力将人揽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哀叹自己的命运,也哀叹阿阑的命运,可她反抗不过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最终呜咽出生:
“阿阑——”
阿阑回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这一刻,她们好似互换了身份。
“阿娘,我过五日就回来。”
乔氏擦泪起身,将一块锈好的布包好,交给阿阑。
阿阑出门时,山间的雾消散不少,她回望,看见乔氏在窗口看她,目中依依不舍。
刘月月提着个篮子在蔷薇篱边,用剪子剪些花放在篮子中,见了阿阑带着布包,打招呼道:“阿阑要出去?”
“嗯。”
“阿阑,我剪些蔷薇花,上次戴在头上,我觉得挺香的。我多剪一些,放在房间里,更香。”
“嗯。你在竹筒里放些水,再将花梗插进去养着。”
“谢谢阿阑,我回去让我爹给做个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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