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窥视眼(一)

“……大概一周前开始,突然从下水道口看到怪异的东西,一开始只是在家里,后来蔓延到各种场所。那只东西越来越近,从手指的咬伤到现在的勒脖子,在我身上制造的伤口越来越严重。我清楚地知道,我要被鬼害死了!”

林旗躲在妈妈怀里,瑟瑟发抖地述说撞鬼遭遇。

“没人看见那只鬼,都当我有病,可我、我真的看见……妈妈,你相信我!”

林女士心疼得掉眼泪:“信你!妈妈信你!对不起,妈妈以前怎么能怀疑你?我的孩子人品如何,我能不知道吗?我怎么能不相信?”

她自责不已地道歉,委屈、恐惧已久的林旗放声大哭。

母子俩发泄完,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林女士很不好意思:“顾老板,您救救我们。报酬方面不成问题,只要您说,只要我给得起!”

顾拙鸠瞳孔微亮:“一般就是市面价,差不了多少。”迅速且自然的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您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名?”

合同里的收费实际是市场价打对折,5万。

怂得令人怜爱。

林女士毫无异议,迅速签字后,调整一下坐姿询问:“开始了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顾拙鸠严肃地看向林女士:“你们供奉的脏东西在哪?”

林女士呆住:“什么供奉?我是无神论者,从不接触怪谈恶鬼相关事物!等等,您怀疑我背地里供奉邪物才害了我儿子?简直天大的笑话!”

见她情绪激动,不似作伪,顾拙鸠才说:“也可能是你的前夫?前男友?别急着生气,你儿子被当成祭品,生命危在旦夕,连你也很危险。女士,你的腿没问题,但你走路一瘸一拐。你的脏器很健康,可桌上的药瓶一半是精神类药物,另一半则是养护受过重大创伤的脏器的药物。”

林女士下意识反驳:“我左腿截肢,切过肝和胃!”

林旗难以置信:“妈妈,你两条腿都好好的!而且你根本没有做过切除器官的大手术!”

林女士呆若木鸡,“我、我印象里有——”

顾拙鸠:“您有手术记录吗?您在哪所医院做手术?主刀医生的名字记得吗?”

一连串发问根本答不上来,林女士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我也撞鬼了?!”

到此刻,顾拙鸠终于能确定受害者各自定位。

林女士一家是‘献上强大的心脏’的目标,与其交换的患者应该是‘虚无幻想世界’,身患一种幻想身体部位消失的精神疾病。

林旗和珠珠一样,都是被豢养的‘口粮’,而林女士和冯兴业夫妇都是转移疾病的容器。

顾拙鸠将当前情况简单描述一遍,林女士沉重说道:“供奉邪物的人恐怕不是我,而是张毅鸣,我的前夫!”

母子提及张毅鸣,一脸厌恶。

“我被小三了!张毅鸣这头畜生!他在老家有个摆过酒席没领证的妻子,生了四女一子。他骗我单身,和我结婚,婚后继续和老家的妻子来往,其中两个孩子比我儿子还小——顾老板您猜我怎么知道这事儿?”

林女士咬牙切齿:“就在两周前,警察上门,我才知道这事儿!警察按例调查,是因为他老家的妻儿老父都被最小的儿子毒杀!因为他十一岁的儿子据说月前生了场大病,烧坏脑子,误把农.药当调味,毒杀全家、也毒死了他自己,所以案子定性为意外他杀。”

烧坏脑子?

应该就是快乐木偶综合征,被当成换病的容器了。

这样看来,作为容器不仅身患疾病,还被选做灭门的凶手。

“鬼也是人变的,怎么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杀人方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伥鬼?”林女士极其愤怒:“禽兽!张毅鸣他害死另一个妻子和儿女尚且不够,还想拿我们去填他的赌运!”话锋一转,“张毅鸣是烂赌鬼。在知道他欺骗了我之前,我就已经因为发现他赌博而提出离婚。”

顾拙鸠:“警察找上门是在那家人头七之前?”

林女士:“对。”

顾拙鸠若有所思:“被牺牲的一方必须通过佛香和招阴骨沾染煞气,你们有没有点过佛香、供过手指骨之类的东西?”

两人摇头,林女士表示她深觉怪谈相关太过晦气,自己不接触、也不允许家里人去碰那些脏东西,因此此刻满腹疑惑。

忽地林旗灵光一闪:“是焚香!”

林女士想起来,到电视柜的花瓶后拿出一个紫金香炉和一盒环香说道:“没和张毅鸣闹翻前,他送的。我闻着不错,又有中午焚香的习惯,还想着用完了再买一盒,但它没有包装、一直没找着同款。”

顾拙鸠接到手,确定环香和冯兴业家里所用佛香同款,掀开炉盖,香灰被清理干净,只剩一片隔热层,拆开来便是铜底。

端详一会、捣鼓半晌,拆掉铜底,拿出一块白布卷,裹着一块泛红的骨头。

林女士神色难看:“这是什么?”

“枕骨,所谓的反骨,又被视为招阴骨。”顾拙鸠毫不在意空手拿,反正已经传染,不介意再多一种精神病。“那么,知道张毅鸣的行踪吗?”

林女士摇头:“他似乎发财了。”

“祛煞气、烂赌鬼,差不多猜到他的行踪。张毅鸣也该被害才对,却成了例外,连害两个家庭,得查一查。”顾拙鸠抬头:“至于你们,今晚我会贴身保护你们。”

闻言,母子对视,俱无二话。

“对了,”顾拙鸠问:“你是不是从小就害怕幽深狭小的空间?”

林旗犹豫着点头:“尤其下水道、带盖的沟渠。”

*

林家母子全然无辜,所以配合。

其他三家并不顺利。

第一家是四口人,一对中年夫妇通过福利彩票挣取提供儿子的医疗费,而读高中的养子被献祭,因为后背有鬼而精神崩溃,已然关家中两日。

夫妇俩为了钱,不仅抵抗警方,还试图泄露消息,并意图杀害养子,被当场擒下。

第二家是两口人,一个全身瘫痪的父亲和一个啃养老金的四十岁儿子。

警方表明来意,老登装不知情,趁人不备企图自尽和通风报信,好在阻拦及时。

事后才知这老登请淫祀,却把自己当做祭品,而令啃老的儿子每日固定时间上香祭拜。

老登曾为了求子,间接害死妻女,毫无悔恨之心,晚年因故瘫痪,不能自理,整日受不孝子拳脚殴打、虐待,以致怨恨,不顾性命也要不孝子饱尝病痛折磨后再痛苦死去。

老登眼里纠缠他的恶鬼不是枉死妻女,而是一只只长着肉色尾巴的婴孩撕开他的肚子爬进去。

再一查,原来老登以前在黑诊所专门处理堕掉的胎儿。

缠着一条皱巴巴的脐带的胎婴被当成大补之物,趁新鲜卖给一些食癖特殊之人吃,或留下一些自己食用。

可笑原来这畜生竟也会害怕!

强忍恶鬼纠缠也要折磨不孝子的怨恨使这老登死活不肯配合,警方只能控制其人身自由。

最后一家是重组家庭,女人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为讨好新丈夫,无视继女对亲女的折磨,更为了挽救新丈夫不景气的生意,接受伥鬼供奉邪物的建议,而将亲女当作祭品。

现在全家得心脏病,但坚信只要杀掉祭品就能活命,所以非常抗拒警方。

据亲女描述,一旦她孤身在空旷的地方久待,就会出现壮、瘦两只白皮恶鬼,面貌狰狞地扑过来殴打她。

也许是对人世失望透顶,她表现麻木,无所谓死亡,不抵抗、不配合。

【重查其他三宗命案、再根据你所给出的线索,我们发现一个规律:从供奉邪物开始算,受害者头两天感觉心神不宁、时常头晕头痛,易燥易怒。第三天开始见鬼,持续五天,第七天被‘容器’害死。死后头七回魂、被吃。】

【14天为一周期。】

【所以我们猜测今晚替身鬼不会出现,而是坐镇大后方指导伥鬼行动。只有祭品死去、路煞脱离躯壳,才能引出这只谨慎过头的替身鬼!】

以上是警方的结论。

【您提到的泉台,给予我们很大帮助。】

【如果情况属实,或许我们会采取直捣黄龙的行动而非迂回的引人入彀。】

顾拙鸠笑吟吟:“事实上,掀老巢永远是我最中意的决策。”顿了顿,又说:“不过以防万一,最好做两边布局。”

他能想到的,警方只会做得更完善。

“害怕后背鬼的人也许刚好听过鬼吹肩火或好朋友背对背的故事。害怕空旷地方被一男一女的恶鬼殴打……听起来像家暴产物。总而言之,祭品见到的恶鬼源自其内心最恐惧之物,也算一项特殊技能,可是一只替身鬼拥有一项特殊技能已经逆天,除非这本身也是一种疾病!”

系统任务明白写着‘疫疾’,那么该替身鬼的特殊技能的真实名称便是‘疫疾’。如果将换病诠释为抽取某种疾病传染出去,那么‘祭品’们没道理不被传染!

假设祭品们见鬼来源内心恐惧具象化是因为疫疾,那么这种疾病源头在哪里呢?

——是替身鬼。

顾拙鸠一边思考一边到电子市场购买警用.电.棍,这玩意没门道买不着,还得找王或提前预支五千购买三支,再花积分购买三张灵符,加上剩下的一张,全部充满电。

等王或下班赶过来,和顾拙鸠一块到林家守着。

*

八点,一行人自泉台悄悄出去,分向不同方位。

紧盯着他们的人一路跟踪,将目标们会面的人、以及他们监视的对象全部传输到两个灰袍人那儿。

灰袍女一眼认出顾拙鸠这张脸,“瞧得出来,笑英确实重视这头肉猪,还专门派人盯着。这机会送到跟前,不拿住怎么行?我一个人去解决他。”

灰袍男:“这人古怪,不要轻敌。”

“放心。”灰袍女难掩杀意:“这次我会速战速决。”

*

八点半,水产批发市场关闭,仅剩一两家鱼档还亮着灯,其中一家鱼缸瑰丽幻彩的水中假山里,一条黑鱼正在休憩。

四辆警车急刹,下来几十个武警包围市场所有出口。随后在市场上空停下一辆飞行汽车,走出四名役鬼者。

其中一名役鬼者施展特殊技能,将市场裹进鬼雾里,将其隔绝成一座‘孤岛’。

同一时间,三个据点的埋伏都已稳妥。

*

九点,‘献上强大的心脏’顺利和顾拙鸠碰头。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肤色苍白,病容憔悴,眼底是常年累积的阴翳,总是低头、眼球向上地盯着人,阴恻恻的,令人不舒服。

他自称阿奇,背着个蓝色包。

“听‘无ai’声音不是个女的吗?”

顾拙鸠:“你不也伪装了?”

阿奇天生谨慎,随口试探罢了,但是被直接带到目标家里,不仅多了个陌生男人,母子二人还与顾拙鸠态度熟稔,心中警铃顿响:“你们很熟?”

顾拙鸠低声:“混进目标团队里,更能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

阿奇讶然,询问他怎么办到的,顾拙鸠也不藏着,至少交代九分真相,令得前者惊叹不已:

“居然假装通下水道,进屋后又装玄门骗取信任……目标以为是救命的倚仗,结果亲手把送他们去死的伥鬼放到身边——这样充满绝望和怨恨的口粮最佳!你缺大德,但是奇才!下回我也要这么玩。”

顾拙鸠:“病好后,还想继续跟老板?”

“为什么不?”阿奇笑得天真残酷,“我就爱看他们绝望挣扎、求饶无果,痛苦死去的样子。”

顾拙鸠状似担忧:“老板从原来的地方搬走,今早我手里出去的货,也是几经周折才到老板那儿,这让我心里七上八下。你说,要是今晚行动失败,会不会反噬?”

阿奇沉下脸:“少说丧气话!”停顿几秒,声音难掩恐惧,“失败了,就做容器和祭品。”

这话验证了顾拙鸠的猜想。

替身鬼的特殊技能离不开招阴骨、佛香和煞气,容器转出煞气,经招阴骨处理形成携带疾病的煞气重新转入容器和祭品体内,而佛香链接四方,其中一方就是伥鬼。

伥鬼换病,必然需要和招阴骨形成链接关系,所以他们肯定在一开始就和目标手里的招阴骨构成联系,私下也在燃佛香维持稳定的链接。

一旦容器与祭品失败,累积的煞气就会顺着链接返还招阴骨。

招阴骨一时间无法处理超出范围的容量,便会将伥鬼抓来充作新容器,以稀释过高的煞气。

“话说回来,这家的男主人连送两个祭品还没死,难道想加入我们?”

“他倒是想,老板看不上。要不是刚开始实在缺猎物,哪能容那种垃圾活这么久?”

如此可知容器的死亡规则不像祭品严格。

铃!

定时闹钟响。

阿奇堆起笑容说:“时候到了,林女士和我同时燃佛香、拜阴骨。”

林女士狐疑:“为什么同时?”

阿奇:“将缠住你的恶鬼引到我身上。”

林女士:“为什么引鬼上身?”

阿奇:“为了困住恶鬼,方便斩除。”

林女士:“玄士大义,感激不尽。”

阿奇噗嗤一声,差点没忍住,很快端起架子有模有样地教导林女士一同燃盘香、拜阴骨,做完一切之后终于拍桌大笑:“被骗去送死还感谢我,真是白痴!”

林女士和林旗愕然地看向顾拙鸠。

“别看了,他是我同伙,真以为中头彩遇到救命稻草?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不过要是他没骗到你们的信任,还得费劲让你们配合燃香。”阿奇笑嘻嘻地抽出一把射钉枪,在母子二人身上来回比划。“其实我蛮期待你们反抗的,死前受折磨还能变美味……要不你们反抗一下?”

“感染疾病必须亲手燃佛香和碰触招阴骨吗?”顾拙鸠悄无声息来到阿奇身侧说道:“林女士没碰过招阴骨。”

“被选做容器的人必须亲手燃香祭拜满七天,祭品则由招阴骨择选,一旦被标记,每次燃佛香会转入经过招阴骨的煞气,满七次就能收割。”

“怪不得我只闻到残余佛香就被标记。”顾拙鸠表示恍然大悟。

“什么?!”阿奇反应迅速,射钉枪立刻转向顾拙鸠,但手腕被握住,巨大的力道迫使他松手。

射钉枪掉地上,顾拙鸠轻轻踢到王或脚边。

阿奇难掩震惊:“你是什么人?”

扭头看向将试图保护彼此的母子俩,才惊慌地发现他们虽表现恐惧但完全没有濒死的绝望,这不应该!

难道——

“你真是玄士?!”

旋即镇定下来,阿奇冷笑说:“没人能从老板必死的规则里活下来,玄士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标记!你们都会死!”

顾拙鸠掐住阿奇的脖子,“解决掉源头就好了,否则我在这里干嘛?当然是引替身鬼上你们身,好瓮中捉鳖啊。”

他抬头,林女士的分秒变化都被王或看在眼里。

阿奇冒冷汗,寻不到逃脱的法子,干脆使劲挣扎,以为眼前瘦削的青年应当力气不大,岂料险些被掐晕。

定睛看顾拙鸠,一黑一白的眼睛尽是冷漠残酷的杀机,阿奇顿时意识到这人没有玄门宣传的仁慈形象,便不敢再造次,只期盼老板大发神威灭了所有人。

众人静悄悄地等待替身鬼的到来,氛围紧张,十点的钟声突然敲响,打碎一地的寂静。

林旗慌张地环顾空气,心脏提到嗓子眼,眼球四下转动,不时瞟向阿奇,紧张地吞咽口水并安慰林女士:“没事的、没事的。”

林女士表情古怪,坐立难安,最终没忍住说道:“我能不能去洗手间?我太紧张,刚才又喝多……”轻微颤抖,很不好意思:“可我一个人害怕。”

顾拙鸠:“我们合适吗?”

林女士:“我儿子陪我,在门口就行!”

顾拙鸠瞥向王或,后者会意:“我有一枚灵符,可驱邪避灾,你拿着。”便将之前剩下的灵符给她。

过了一会儿,水声哗哗,林女士出来,还回灵符,到林旗身边,忽地打了个冷颤。

王或关心询问:“冷吗?”

林女士:“有点。”转头一看,才发现正好对着空调出口,于是拽着林旗后退,没忍住焦虑地问:“顾老板,那鬼来了没?”

顾拙鸠:“可能在屋里,也可能在窗外偷窥。”

母子二人立刻握住对方的手臂,吓得浑身紧绷。

“警方认为替身鬼会在祭品头七现身,为什么你笃定它今晚会来?”王或闲聊似的起话题,没被焦灼的氛围影响一丁半点。“就算今晚来,还有三个目标,怎么就担保它一定来这里?”

“问我吗?”顾拙鸠说:“因为林女士上午提到一桩同样来自替身鬼设计的凶案,发生在两周前——你没听到?”

“当时在问诊。”王或略一思索便明白:“两周前的案子还能记得,说明那是桩普通凶杀案,但同样境况下的冯家惨案却被确定死于恶鬼之手。换句话说,一桩惨案出自活人,即使从头到尾都是替身鬼在搅和,也不被算进恶鬼杀人里,另一桩惨案出自替身鬼……是因为它附身冯兴业?”

“差不多。”顾拙鸠说:“第一桩案子的凶手智商有缺,随意唆使就能利用,不必恶鬼亲自上场,还能瞒过警方。现存的其他三个目标各有各的弱点,不在意祭品的死活,凭伥鬼就能拿捏,反观林女士爱子,除了附身,没别的办法让她亲手杀爱子。一旦她清醒过来,意识到杀子,也会万念俱灰地自尽。如此一来,自尽者不算恶鬼杀人,祭品头七生路煞,都不会被抹除痕迹,警方也就发现不了恶鬼作祟,真相将永远沉于湖底。”

尽管早已知道恶鬼的阴谋,再次听到结果,林女士仍不寒而栗。

林旗感觉到母亲颤抖得厉害,赶紧悄声安慰。

阿奇古怪一笑:“你叫顾拙鸠?我记下了。你很机灵,可惜棋差一招。”

话音一落,便听林旗惊叫,但见林女士掐住他的脖子掼到墙上,而王或在林女士忽然发难之际就快速劈向她的胳膊并试图拽回林旗。奈何林女士此刻力大无穷,没有痛觉神经似的,抗下王或一个练过的成年男性的攻击,掐林旗的胳膊纹丝不动,硬如钢铁。

眼看林旗翻白眼、吐舌头,将被拧断脖子时,王或的灵符拍向林女士的额头。

“啊啊啊!!”

但见林女士捧着扭断的胳膊痛嚎。

仔细一瞧,她的肢体语言诉说着疼痛的伤处来自王或的攻击,而非灵符击中的额头。

掌心的灵符完好,说明攻击并未起效。

王或迅速扭头,尚未出声,顾拙鸠已经雷厉风行地拍向身侧的阿奇。

阿奇如泥鳅般滑出去,跳到电视柜,顺着墙壁像只蜘蛛一样爬上天花板,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向下方,发出桀桀的刺耳笑声。

“以为爬上去就弄不了你?”顾拙鸠掏出弹弓,装上灵符弹。

阿奇眼底流露明显的畏惧,在天花板乱蹿,快得变成无数道残影,根本没法瞄准。顾拙鸠不因此而心乱,瞳孔缩小,耳听八方,猛地射出灵符弹,伴随炸破灯管的尖啸,一具笨重的躯体摔下来。

顾拙鸠几个闪身到被附身的阿奇跟前,准备拍第二枚灵符,忽然顿住,低头看向腰间不知何时缠上来的黑发,余光里,血色蓝色长裙、乌发披面,厚厚的粗糙头发里隐约可见一抹血色眼瞳。

泉台灰袍女,役鬼特殊,可脱离宿主,疑似高级红衣。

再看向地面,不见替身鬼的踪影。

“王或,带人进房间,没事别出来。”

王或二话不说背起林女士钻进房间,把灵符塞给林旗:“看好你妈。”便甩上房门,提着射钉枪返回,冷静地观察被鬼缠的顾拙鸠。

灯光昏暗的客厅下,背上趴着女鬼的顾拙鸠安静矗立,握着灵符的两条胳膊垂在身侧,蓦地偏过脑袋看向玄关处走出来的灰袍女。

灰袍女伸出双手,手指遍布煤灰点似的斑,捧着红绿两种看不出材质的纸询问:“要红纸,还是绿纸?”

顾拙鸠:“想做你老子,要吗?跪下来喊声爸就行。”

灰袍女咯咯笑,继续问:“要红纸,还是绿纸?”

顾拙鸠皱眉,缠在腰上的长发越收越紧,一股阴寒遍布四肢百骸,让他明白再拖延下去也是死,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回答灰袍女。

不过这问题的险恶之处在哪里?

身后的王或心有灵犀般地开口:“红绿纸妖怪、厕所鬼,一个曾经盛行亚洲的都市怪谈,原型是厕所里的花子,诞生于一百年前左右,据说死于战争,怨气极深,后来衍生出多个版本。其中一个就是红绿纸游戏,花子会在厕所里询问陌生人要红纸还是绿纸。选红纸三天后死,被放光血液制成红纸。选绿纸七天后死,皮被剥下来制成绿纸。不选或者说其他答案,也会死。”

“无解咯。”顾拙鸠此时还有空关心金主:“先生,你不躲起来是想陪我一块死?”

王或:“多个人多条路,何况你死了我们也活不了。”

顾拙鸠笑了,“放心,我很敬业的,拿钱办事,拼了命也得救你们。”敛起笑,看向灰袍女说:“你这只鬼不是原版花子吧?盗版?所以红绿纸游戏也不像原版一样无解,至少它不像花子能亲自开口,必须由你来开机,否则你没必要现身。”

“让我猜猜为什么?”

“因为它是你的役鬼,受你控制,可你们不是寻常的役鬼寄生模式,所以特殊技能的施展显得僵硬、程式化。为什么役鬼不是寄生、而是脱离宿主的躯体,却受你的操控?”

灰袍女停止难听的笑。

顾拙鸠就知道刺中她软肋了,“是因为役鬼天赋不行?你可以驱使一只高级红衣,不至于……难道你和厉鬼形成役使关系源于外界协助,你本身其实没有修行天赋?!”

灰袍女陷入长久的沉默。

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怕不是要被灭口,虽然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顾拙鸠心中如何震动不提,表面维持镇静:

“你怎么不说话?”

“——是因为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灰袍女抬头。

离得近,顾拙鸠终于能看清她的脸,也在这瞬间毛骨悚然,但见她皮肤光滑,依稀辨得出年轻尚幼,可双眼、鼻孔、嘴巴和耳朵都被钉入黑色铁条,边长约1厘米的方块状铁条突出每一窍大约半厘米,似乎不影响她的五感。

五窍入钉,一看便是邪法。

想必这就是她和灰袍男役鬼特殊的原因。

顾拙鸠额际一滴冷汗下来,手臂浮起颗粒,常人该有的恐惧反应他都有,只是肾上腺素飚越快,他头脑就运转越快。

“你放任我哔哔这么多,不是仁慈、也不是戏弄猎物,你没法说其他话,因为你必须等我回答!这就是盗版花子的缺陷!”

灰袍女嘴角不易察觉地浮起:“要红纸,还是绿纸?”

顾拙鸠脸绷得更紧了,几乎被冻僵:“……你没有被戳破秘密的恼羞成怒,应该是笃定所有人会死在这里。为什么?高级红衣的仿花子无解的特殊技能,那么明显的缺陷还用,代表它的能力一定足够令你满意。”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是‘不选也会死’的技能设定!有时间限制吧,所以不在乎我的拖延……几分钟?这种强大的技能一般限时3-5分钟,现在还剩多少?”

灰袍女自然回答不了,还是王或告诉他:“已经过去3分钟。”

“那就是5分钟的限制,我还有2分钟,感觉好像必死无疑。”

这时候顾拙鸠还笑得起来,冲着灰袍女说:“我们合作一下,你也不希望私下截杀泉台第一SVIP的事情被顶头上司知道吧?”

求营养液,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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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红绿纸游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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