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养着个这么能作能闹腾的小东西，凌恒回来得很快，一刻没敢在外面久留。

他收拾完斜坡上的垃圾，又立刻上了楼，惦记着还得收拾家里的小孩。

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阅卷，等回家，凌恒没再多话，给星星拆了个新的玩具将小狗崽子哄进卧室后，出声：“星奕，过来。”

家里很暖和，叶星奕一回来就把身上的羽绒服和校服全脱了，此刻只穿了件短袖，还是凌恒的。

上周二，晚上吃夜宵时，叶星奕一个恍神，将满是红油的口水鸡打翻在身上，换洗的又还没干，凌恒懒得折腾，干脆从衣柜里直接找了件自己的T恤给他。

再普通不过的素款纯白色T恤，甚至连一个Logo也没有，叶星奕却不能更宝贝，成天穿在身上舍不得脱，睡觉时穿就算了，白天也非要悄摸穿在校服里面，怎么说都不愿意换洗。

这小孩连着穿了三天后，凌恒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从衣柜里找了好几件自己的T恤丢给叶星奕，小家伙这才终于肯把身上的白T脱下来放进洗衣机里。

只是凌恒比他高大半个头，肩也宽上许多，T恤穿在叶星奕身上完全可以说是空空荡荡，异常宽松。

……………………

凌恒再次想起宁云骁，那孩子差点就真的永远深陷险境。

很多事情都需从长计议，凌恒敛下眼色，只能先收拾自己面前这一个小的。

小狼崽子无措，非常难得在挨揍之前就求饶：“哥……腿上疼。”

凌恒一怔，挑眉：“不许撒娇。”

叶星奕瘪嘴，侧过头来望着他，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

平时挨揍几乎从未开口求饶过的小家伙，这还没打呢，就开始先撒起娇了，今天是怎么了。

凌恒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他还在耿耿于怀于不久之后的离别，有些心疼：“就这么舍不得我？放寒假不开心吗？”

叶星奕相当认真：“舍不得。”

他低着头：“我跟我爸感情一般，特别这几年，我妈走了之后，他就老是整天整天待在棋牌室，经常是我放学回来他还没回家，我早上出门时，他又睡死了，就算我把家拆了他都听不见，有时候一周都说不上一句话。”

凌恒不落忍，但也只当小家伙是出于一个人在琓县念书，没亲没故的缘由，才更粘自己些。

他柔声道：“可我没法一直陪着你，星奕。等一年半后，你高考完，还是会回到莘城，你并不属于这里。”

凌恒眼里含笑：“说这些是有点太早了，但确实是这样。”

叶星奕紧紧咬着唇，一脸执拗：“你是现在就要赶我走吗？那我故意不考好，我从现在开始就不学习了，我天天挂科，天天旷课，然后一直复读，永远赖在你班里，永远跟着你。”

大概是叶星奕自己也知道这话很不妥，远远过界了。

他不该把凌恒的好当做理所应当，于是还没等他哥出声，又抢着道：“……对不起。”

说到底只是太过缺爱的孩子，母亲离世后，对着一点爱就很容易感动。

不论是简泊，即便换做任何一个外人看来，凌恒对叶星奕的好都无话可说，甚至远远胜过绝大多数家长。

但凌恒自始至终，根本从来没想过要叶星奕回报些什么，只是出于本能，出于曾经过往经历相似，总忍不住多怜惜呵护这小孩一些。

……………………

叶星奕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自己身后肯定肿了，绝望又无助，仰着头无声哀嚎，只张着嘴却并不出声。

凌恒今晚是真的要被这小崽子可爱死了，勾唇：“再可爱你也得挨揍。”

叶星奕自知逃不过，虽然仅仅相处半年，但他一早就能感觉出，凌恒无论做任何事都非常有原则，定下的数目也绝对不会说减就减。

他其实本来也没想着逃避责罚，一晚上连摔两跤，换做是妈妈也肯定都要揍自己了。

叶星奕从小就皮，特别是四五年级那会，屁股平均每个月都至少要开三次花，有时是因为作业不认真写，有时是因为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

过往种种荆棘坎坷，不提也罢。

只是他今年都十七了，还要被自己班主任像教训小孩似的教训，即便已经是第一万次，叶星奕依旧没法习惯。

对此，凌恒跟梁颖虽不曾见面，用心却是一致。

小孩子总没分寸，必要时候该教训还是得教训，屁股肉多且打不坏，没有更合适的了。

叶星奕抿唇，静静感受着，凌恒的爱与温柔掩藏在每一次摩挲之中。

…………………………

大九岁城府就深这么多吗？

凌恒从来不会没有理由就随意揍小家伙，每一顿打都是叶星奕自己讨来的，他认怂：“错了。”

凌恒叹了口气：“真不是我故意想揍你，每次收拾完我还得管杀又管埋的。”

叶星奕的胖次依旧挂在膝弯，T恤还系在腰间，眼眶微红，抿唇看向凌恒。

他哥也懒得再帮他将裤子提上，直接原地打横抱起：“捣蛋鬼，小皮猴。”

明明是嫌弃的话语，凌恒脸上却尽是宠溺。

他将叶星奕放趴在床上，关切道：“腿上的伤会碰到吗？要么还是躺着？”

叶星奕将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默默装死，他回来半响，连脚上的运动鞋也没来得及换。

凌恒无奈，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我刚才出去，一来一回至少有五分钟吧？鞋都不知道换。”

叶星奕将脸整个埋在被子里，声音也沉闷很多：“等你。”

凌·训崽大师·恒笑了笑，帮他把脚上的运动鞋脱了后，认命地出了卧室，回来时左手拎着小家伙的毛绒拖鞋，右手端着一杯巧克力奶。

叶星奕折腾半天确实渴了，就着凌恒的手，撑着身体，几口喝干净，一点要自己动的意思也没有。

凌恒只能惯着刚挨过揍的小东西，用指腹替他将嘴边的奶渍擦净：“困就睡吧，不差这一天洗漱。”

等他再拿药回来，床上的小家伙已经彻底睡熟了。

他考了一天试，神经紧绷，此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光着身后睡得踏实。

凌恒坐在床边，看着小孩的睡颜出神，认真道：“不是在赶你，星奕。”

半夜，凌恒再次醒来，还没来得及查看叶星奕的状况，怀里就自动钻进来了个小孩。

两人一直是分开睡，属于叶星奕自己的那床被子已经大半都在地上，凌恒只以为他大概是冻冷了，下意识就往自己被子里钻，寻求热源。

凌恒打开床头灯，想坐起身将地上的被子捞起来，旁边的小东西却几乎是立刻就死死抱住他，箍着凌恒的腰不让动，还连着哼唧了两声，睡得香甜。

凌恒无奈，怕用力挣脱时会弄醒他，只得作罢，他反手搂着人，又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往叶星奕那边扯了大半，刚躺下来，手脚就又被粘得死死的。

这小崽子，睡相是一点不老实。

凌恒无奈，仗着手长，勉强将床头灯熄了，回抱住怀里的小孩。

凌恒是穿着睡裤，但叶星奕下半身只穿了胖次，他光着腿在凌恒身上隔着衣料来回蹭，最后干脆直接将大腿整个架在了凌恒身上。

凌恒：“……”

他哥拿他是一点招都没有，除了宠着别无他法，只能认命地当了人型靠枕。

黑暗里，星星在墙角的窝里打着小呼噜，鼾声此起彼伏，均匀又温暖，凌恒勾唇。

叶星奕趁着卧室漆黑一片，无声地睁开眼，凌恒只以为他是睡熟了，却不曾想，身边的小崽狼子其实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醒了，所有行为不过是蓄意之举。

隔天周四，学生放假，任课老师却依旧需要按部就班到学校改考卷。

凌恒晨起刻意将所有动作放轻，狗弟弟也很懂事，吃饱饭后一直不吵不闹，叼着大恐龙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玩得开心。

叶星奕一觉睡到自然醒，赫然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完完全全是凌恒的。

他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得逞般将属于自己的被子又往旁边扯了些。

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了来自他哥的未读消息。

06：14——

【哥：我去学校了，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07：15——

【哥：待会阅卷就不方便看手机了，自己中午起来点外卖吧，不许动刀。】

07：15——

【哥：醒了以后自己记得抹药，我怕弄醒你就没动，乖。】

12：08——

【哥：吃饭了。】

【哥：图片.JPG 】

12：44——

【哥：又被“关”进去了。】

学校还算人性，期末考考完，从周四一直放到周日，之后再上一周课就开始正式放寒假。

但对于任课老师而言，就没这么轻松了。

光是一个年级就有上千人，几乎全部老师都肩负了改卷的任务，早上七点不到就要赶到机房，连午饭也只能将就扒几口，又要一直从下午改到晚上六点多，手机也被严格限制，着实是苦差。

叶星奕抿唇，他握着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少年穿上拖鞋晃悠到厨房，顶着头顶的炸毛一把拉开冰箱。

他这一觉睡得太久，醒了之后一点不饿。

叶星奕上看看下瞧瞧，这几天忙着期末考，家里的食材凌恒还没来得及补，已经所剩无几。

他抱着星星，朝小狗崽子眨了眨眼：“你想出去玩吗？”

星星眼神懵懂，但明显是听见了“出去玩”这三个字，立刻兴奋起来，嘴里不住呜咽。

说干就干，叶星奕简单洗漱过后，简单喝了两口水，就给星星套好了项圈，牵着弟弟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他哪也没去，直接逛到了小区附近的超市。

小县城对狗狗倒是很友好，叶星奕将星星放进购物车里，带着小家伙一块进了超市。

自从住到凌恒家来，除了午饭和晚饭之外，他的所有开销几乎都是凌恒在支出，这样就算了，入了冬，他哥还给他添置了不少东西，除了新买的羽绒服外还有围巾手套等，大大小小一堆。

期末考那天早上，凌恒还特地给叶星奕发了个红包，宠得不行。

老爸还算靠谱，除了上次之外，最近两个月生活费都按时打了，小崽子根本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荷包充盈。

他在超市逛了一大圈，各种有的没的牛羊肉拿了一堆，直到转身看见大骨头。

叶星奕脖子一激灵，立刻就掉头跑了。

小崽子上周六不幸骨节错位，医生叮嘱了可以熬点骨汤，回家后，隔天凌恒就买了十余斤牛骨，连着炖了好几天，叶星奕实在是有点PTSD了。

买好晚饭要用的食材后，他晃到零食区，抱了一大盒巧克力，又拿了一堆香肠肉脯薯片果冻等，美滋滋地载着狗弟弟去柜台结账。

叶星奕在超市逛了一大圈，等回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

菜谱了然于心，他将多余的食材按类别整理好，归置在冰箱。

这段日子，他除了担心宁云骁以外，剩下时间都忙着复习，太久没逛过超市了，看到什么都想拿，最后结账时差点没能拎下。

叶星奕提着满满三大袋食材一路走回来，手心勒出了好几道红印，一摩擦就生疼。

他孩子气地给自己吹了吹，然后转身就窜进了厨房。

梁颖很早便离家打工，各种菜系都会做一些，叶星奕从小待在妈妈身边长大，连带着厨艺也很好，远胜大把只会煮个泡面的同龄人。

他想给凌恒做顿好的，做顿大餐，又惦记着一定要赶在他哥回来之前做好，一心几用，忙得完全挪不开眼。

估摸着凌恒应该快回来了，叶星奕将特意买的厚茄子对半切开，把提前拌好的肉馅塞进去，等油热了，让茄盒沿着锅边滑下去。

热油瞬间噼里啪啦响起，香味迅速攻占弥漫整个厨房。

叶星奕靠在水池旁，伸了伸腰，他忙了一下午，站得时间太久，身后疼得有点受不住。

少年倏地怔住，他哥早上发微信提醒他上药，彻底忘干净了，要遭。

叶星奕安全意识还在线，慌忙急活地将煤气关了，立刻两步出了厨房，正准备窜回卧室，门锁从外不断转动——凉凉。

凌恒刚进屋就发现了异常，本来还在笑的脸瞬间凝滞，蹙眉：“不是让你点外卖吗？欠收拾了是吧？”

他哥连鞋都没换，将手里的热奶茶和烤红薯放在桌上，大步走过来，捞起小家伙的爪子检查，又将他的T恤往上撩，确认没有新添的伤后，隔着睡裤就在叶星奕身后一连扇了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