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欢“惊魂未定”地牵着马“呆立”在演武场边,学子们开始考试,也顾不得她,只她一以贯之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着凉打喷嚏是演的,惊马也是演的,慌不择路拉下马鞍自然也是算计好的,只是之前特意在衣服里塞了些斗篷里抽出来的棉花以防摔狠了,没想到陆为安出手让她少吃了些苦头。
想到陆为安,斯有欢又想起那句“两清了”。哼!她鼻子里喷了口气,得了便宜还卖乖!斯有欢看了看场上,
陆为安很是显眼,暗绿色云纹绣花骑装只一眼就能找到,而此时他恰好也在看斯有欢。两人视线在空中相触,随即又各自若无其事地挪开。看得出来这位世子爷是没打算领情,正好,她斯有欢也不想扯上关系。万一斯三夫人因为他领情自己想象出点什么有的没的,还不定怎么收拾她。
这么说来,幸亏陆世子像个白眼狼转世。不过第一次见他人在水里,安稳不过两天,又有人想他摔断脖子,这狼崽子看起来挺不容易。
斯有欢甩了甩头,心想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去同情一个世子爷,看来最近的确是慢慢适应斯府的日子了。
正好是陆为安考试,学堂里所教的骑射对陆为安这个武将之子来说实在简单,驭马利落地越过障碍,于马上射箭一气呵成正中红心,动作潇洒得即使一直偷偷看他的女学生也不由忘了矜持开心地鼓掌。
陆为安似是很为自己的表现高兴,他骑马举弓开心地绕着演武场奔跑,男生们见他得意也纷纷跟着哄闹,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小世子,你的弓借来沾沾喜气!”立刻一群男生便争先恐后地喊着要用这弓。
在一旁监考的夫子们觉得实在太过哄闹,犹豫是否要阻止时,陆为安已经将手中的弓顺势丢了出去。他力气很大,弓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掉入了人堆中,在一堆举着手瞎起哄的学子堆中,准确地砸中了一个人的头。
“哎呀!”一声惨叫,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又出事!楚恕之连忙扒开人堆将人拎出来,居然是陆为邺。这镇国公府是怎么了,两位爷脚尖顶脚跟的出事!
“有慈,可有事?”楚恕之低头问抱着脑袋的陆为邺。
陆为邺只觉得眼冒金星头脑发昏,人还有些打晃。他刚想说难受,陆为安拨开人群走到他跟前,面带关切:“二弟,你没事吧?”
少年的争强好胜让陆为邺把所有的不适压了下去,陆为安肯定是故意的,此时又装模作样来看自己笑话,他咬牙:“没事!”
他这态度并没有让陆为安生气,仍好声好气地劝:“莫要逞强,还是歇一歇得好。夫子!”陆为安招手示意,却被陆为邺一把按下:“我说了,我没事!”
镇国公府的两位公子似乎并不和睦,陆为安平时人缘一般,陆为邺很是得人心,碍着两人的身份地位大家都不想掺和,识趣地保持了缄默。
“有慈,别逞强。”
“夫子,我没事。”陆为邺人头还晕着,嘴却很强硬,“夫子,该我考试了。”
说罢咬着牙就要拉着马鞍上马,陆为安面露担心地看着他,就见他摇摇晃晃地踏上马镫,蓄力翻身而上时,身体一软人就一头栽了下来。
人群中一声惊呼,陆为安离得最近,一步而上将人接住:“二弟,小心!”
陆为邺并不领情,紧抿着嘴挣扎起身,挥开陆为安扶着自己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陆为安今日表现与以往大相径庭,可他表现出照顾庶弟的样子的确很有长兄风范,倒是衬得陆为邺很是没有礼数尊卑。虽然不明白他今日缘何如此,可他世子身份摆在那里,但凡不是个缺心眼都不会去问为什么。
“有慈今日实在是奇怪,枉费了小世子一番好意。”
“大约是因为落马面子过不去,不过他也是,大家都用手去接世子的弓,只有他用脑袋。”
“……会不会是世子故意拿弓砸他?”
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静默了一瞬,又一致否决,当时一片混乱,大家挤在一起争抢上前,怎么砸?
“当时如果不是有慈突然冲过来将我挤开,该是我抢到弓的。”一个胖胖的少年道。
那就的确是陆为邺自己活该了。
周遭的议论声都入了陆为安的耳朵,他轻抚马背不作反应。站在人群另一头的詹仁杰嘿嘿笑了声,手握弓箭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斯有欢面露茫然地看着乱哄哄的人群被夫子一通整顿后重回秩序,眼眸中的不屑藏得密不透风谁也没有瞧见。
考校结束,陆为安一举夺魁,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楚恕之见他面无喜色,疑惑问:“不渝,缘何为师不见你有喜色?”
“一时莽撞,害幼弟受伤,心中很是不安。”
楚恕之听到此话很是欣慰:“作为长兄理应更稳重才是。”他见陆为安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便略过这个话题,“不渝的马鞍如何成这样,为师一定给你交代。”
陆为安对着楚恕之行了礼:“弟子劳烦夫子了。”
楚恕之欣慰点头,这个陆为安平日里虽寡言少语离群索居,但其实是个很知进退的孩子。他那马鞍坏得实在显眼,楚恕之想起刚刚陆为邺的态度,不由暗暗倒抽了口气。
于陆为安而言,马鞍是谁割的不用明言,他心中有数。可对于楚恕之及书院来说,是谁做的那必须得有真凭实据,不得凭空揣测,于是斯有欢成了重点询问对象,即使她已经说过不知道了。
“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多回忆回忆,若想起什么,记得来告诉我。”楚恕之自问态度已是非常和蔼,只是斯有欢仍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夫子,我知道了。”声音讷讷,几不可闻。
楚恕之看她这样子,又担心她是被人威胁,道:“到时候不要害怕,尽可明说,一切有夫子替你做主。”
“是。”
楚恕之暗自叹了口气,正打算让斯有欢回自己教室,忽然面露惊喜,道:“思远,你怎么来了?”
斯有欢顺着楚恕之目光看去,见一翩翩少年走来。来人眉目清明面容俊朗气质温润,一身碧青色书生袍,走至两步远处停下,躬身行礼道:“见过夫子。上午省亲回来,想起今日是月考,便急忙过来了。应该还能赶得上乐礼。”
楚恕之捻着胡子看着乔青宇满意点头:“难为你如此上进,赶紧去吧。”
乔青宇行了礼,又看着斯有欢:“身体可好些了?”
偷摸瞧帅哥的斯有欢有一瞬间的僵直,这人认识自己!但她又很快恢复了镇静,红着脸低下头:“嗯。”对方对她这个样子果然是习以为常:“上学了,可有好好用功?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斯有欢诺诺点头,乔青宇见她一脸紧张,以为是有夫子在害怕,嘱咐了两句便跟楚恕之说了声这才离开。
遇到乔青宇的楚恕之心情大好,看着斯有欢低着头好笑地问:“怎么你连表哥都害怕吗?”
原来是表哥,斯有欢感激楚恕之的热情告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她脑子里飞速转,是表哥语气熟稔必定往来甚多,往常糊弄人的害羞不好意思恐怕不合适,只好搪塞,“表哥太好看了,不敢直视。”
乔青宇的少年身姿还没完全长开,身形很是瘦削,并不影响他剑眉星目的如玉模样。他本就是不少闺秀瞩目的焦点,可这么直白说出来的,斯有欢还是第一个。
楚恕之看着斯有欢清澈的眼神,完全没有慕爱的意思,心想这孩子太小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一片稚子之心,倒是有趣。他语气和蔼:“你回教室去吧,想起什么尽管来找我说。”
斯有欢行了礼跑回自己教室,路过旁间大教室时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幽暗的眼睛,此人面生,斯有欢面无表情地径直走了过去。不多时她又从教室里探出头来,这次孙岩并没有教训她,只因孙岩自己也在侧头倾听外面的琴音。
琴音宛转悠扬不绝如缕,如斯有欢这种音律不通的,也硬是品出了绕梁三日的意境。
“乔公子的琴艺真是举世无双呀!”一直神游天外的羊角辫方鹤琴捧着脸一脸陶醉地说道,她忽然想起来,“乔公子是你的表哥,他可会抚琴给你们听?”
还真是乔慧仪娘家的孩子,别说,乔家真是出美人。心里感叹的斯有欢面色讪讪,不知道该回会还是不会。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方鹤琴以为她不肯说,嘟起了嘴:“小气!”人干脆往旁边挪了挪,转过了脸。
就算告诉你听过了,也不能把听的琴音分享给你,哪来的小气大气?周围人还沉浸在乔青宇的琴声中,斯有欢被方鹤琴一打岔,从琴声中抽离出来,祈祷夫子下一个点到考核的是自己。
待琴声停了,孙岩满意地抚着胡须,连连点头,仍是一副无法自拔的样子,他想了想:“方才是考到,哦,对,这丫,斯有欢,你来。”
斯有欢心中一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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