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病”

说起来大个儿算是何鱼的第一个朋友。

小时候的何鱼不可爱,学习成绩也不好,每次看见小朋友们一起玩耍他都特别羡慕,想要加入他们时他们只会笑嘻嘻的用小孩子天真的笑脸说出世上最恶毒的话——至少在当时何鱼是这么认为的。

幼时的何鱼刚开始觉得没有朋友是天塌的大事,当他哭着去找老师的时候,得到的只有一句:“成绩差成这样,活该!”

在何鱼一次次被赶走后他也就不强求了,但他从没有告诉过爸爸妈妈,他想他不需要别人虚假的喜欢和在乎,没有朋友不算什么,至少他有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

春节当天,何鱼一家是和李叔他们一起过的,大个儿吃了两大盘饺子,还吃到了带硬币的那一个,李叔说大个儿有福气,何鱼撇撇嘴说是概率问题——大个儿吃的多,又踹了踹大个儿的凳子,大个儿就笑眯眯的要把福气给小鱼、李叔和何姨。

许是碎星点缀的冬夜醉人,何月霞红了眼。

“不知不觉我的小崽已经长这么大了。”何月霞摸着何鱼的头,“自从你爸走后,我心里总是难受,也顾不上你了,委屈了吧。”

从前家里虽算不上多有钱,但日子不紧巴,家里有爸爸妈妈和小鱼,过得很幸福、很满足,家里还准备开个小店,只是还没成型爸爸就生了重病。

是癌晚期,钱都要花光了都无济于事,日子也越来越难过,还借了邻里邻居不少的钱,爸爸说不治了,何月霞不同意,总是躲起来偷偷的哭不让爸爸和小鱼知道,其实何鱼是知道的,因为何鱼想哭的时候看见过。

后来他还见过爸爸哭,家里最要强的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合着眼,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无声滑落染湿了枕头,任凭痛苦撕扯,仿佛能够带爸爸坚韧的灵魂。

何鱼就躲在病房门口沉默的看着,脸上一片湿润。

曾经的爸爸是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小时候常常把何鱼驮在肩头,高大、温暖,何鱼一伸手好像就能触摸到天空,可现在的爸爸瘦削憔悴,苍白脆弱的像一张纸,宽大的病床上禁锢着的是枯萎了的爸爸。

爸爸后来还是走了,只留下了还没成型的小店,因为经济紧张,何鱼只念完了高中,何月霞心中悲痛,又总觉得对不起何爸和小鱼,便忙着赚钱想给何鱼更好的生活,却忘了刚失去爸爸的何鱼也需要陪伴。

何鱼从不抱怨,高中毕业后他学了面点烹饪,去外面打工、帮妈妈经营小店,一起赚钱养家,何鱼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以后能开个甜品店,赚好多钱给老妈养老。

这3年家里的小店越开越好,日子过得不错,也还了邻居不少的钱,唯独何鱼让何月霞总觉得亏欠。

何月霞眼眶湿润:“我的小崽这么懂事,苦了你了。”

何鱼咬着嘴唇摇摇头,只觉得眼里热热的:“妈,我不苦,我只要老妈好好的。”

他捧住何月霞的手去擦她脸上的湿润:“我的老妈可爱着呢,还掉小珍珠呢。”

“才没有,还说我呢,你也掉小珍珠了。”何月霞破涕为笑,捏捏何鱼的脸。

“我这是风吹的。”

“那我也是风吹的。”

母子俩紧拥着一边哭一边笑:“新年快乐,老妈。”

“新年快乐。”

眼前的一幕温馨而又遥远,大个儿虽然傻了脑子不清醒了,但也知道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大个儿坐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什么,像是细碎的冰,冷的发颤,大个儿觉得这应该是羡慕嫉妒没有恨。

何鱼回过头就看到大个儿盯着这边发呆,走近又一怔:“怎么了?怎么哭了?”

大个儿后知后觉摸了摸脸,摸到了冰凉的液体,发着愣摇摇头。

“大个儿……是不是想家了?”

“我不知道。”

他低垂着眼帘想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骤然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不已:“别担心,会找到家的。”

何鱼拍着他的背,揉着他的头,温柔的将他包裹。

“大个儿。”

“嗯。”

“新年快乐。”

“嗯。”

大个儿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想哭,但他现在很想多哭一会儿,这样何鱼就能一直抱着他了。

饭后何鱼帮着何月霞和李叔洗碗,大个儿来捣乱和何鱼闹作一团,最后被李叔从厨房赶了出去——连带着何鱼一起。

何鱼的衣角被扯了扯:“小鱼,我要放烟花。”

“小孩不能放烟花,玩仙女棒去。”

“我不是小孩儿,我可以玩。”

“你就是。”

“我不是,我比你高。”

何鱼:“……”

大个儿如愿以偿。

一声尖啸,烟花好似离弦箭,在黑夜中开出金银的花来。

大个儿把李叔院里的花摘了个遍。

一朵粉嫩的小花被一双手别在了何鱼的耳朵上,一丝温热擦着耳朵一触即离。

何鱼笑呵呵的抬头,对上了一双笑意灿烂的眼,眼底星河荡漾,夜空中的火光映照着大个儿的脸庞,仿佛一副梦幻的画卷,迷的人呼吸一窒又移不开眼。

一捧小花被塞进何鱼怀里:“小鱼,新年快乐!”

何鱼一怔,胸腔里血红的花好似一颤,耳尖漫起一片薄粉,盈盈胜过花红。

最后何鱼落荒而逃,暗骂自己没出息,只留下大个儿迷惑的挠着脑袋,虽然不解,但心想着小鱼一定是不高兴了。

大个儿不知道为什么何鱼不高兴,追上何鱼就问“小鱼不开心,为什么?”

何鱼猛的停了下来刚要骂骂咧咧,就被没反应过来的大个儿撞在了背上,直把何鱼撞了个踉跄,又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住了。

大个儿宽大的手掌箍着何鱼的腰,凑在何鱼耳边上还要问“为什么小鱼不开心?”,似是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何鱼耳廓,酥酥麻麻的,何鱼挣了挣,脸颊和耳朵上的红晕更加鲜艳:“松、松开!”

何鱼慌忙的退出大个儿的怀抱,看着眼前人无辜的双眼又发不出火来,结结巴巴:“我没不开心,困、困了。”

何鱼再次落荒而逃。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鱼想起了大个儿,气得他大拍脑袋,骂自己真是没用,对着小傻子犯花痴,还短短一小会儿时间被小傻子撩到了两回。

可何鱼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心脏跳的很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病了,于是看了几部小说,又上网查了查,最后疑似得了一种名为“喜欢”的怪病。

不可能,何鱼想一定不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肯定是自己母胎单身19年孤单寂寞冷了,所以后来几天何鱼就不再见大个儿了,碰到了也要躲着。

但大个儿因此更加觉得何鱼生气了,又一定是自己的原因,尽管不知道为什么。

年后李叔和何鱼一同去了派出所,想问问大个儿的身份有消息了没有。

何鱼觉得过年的时候大个儿一定是想家了,于是心里头难受的紧,心疼他,可这都一个月了也没消息,只说大个儿可能不是A城的人,不好查。

何鱼不信很生气,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事放到心上,否则不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何鱼不肯走,最后还是让李叔劝回了家。

何鱼心里头不舒服,又觉得没法和大个儿交代,好几天都没去找大个儿。

大个儿不想让小鱼不开心,直接去了何鱼家里,何月霞出去买菜了,何鱼在家收拾屋子。

何鱼见到大个儿不自在的咳了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大个儿的一顿操作弄得不知所措。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何鱼:?

“对不起是我的错,想要多少钱,我补偿你。”

何鱼:……

“不说话是想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何鱼:“有病去治。”

见何鱼不为所动,大个儿想看来得使用杀手锏了!

何鱼摆弄着桌上的摆件:“莫名其妙的一天天——”

大个儿长腿一迈,突然俯上前来,一手捞住了何鱼的后腰,一手扣住了何鱼的后脑勺,贴上了何鱼温软的唇。

“唔——”

何鱼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用手去推眼前人的肩膀,反被扣住手腕压在了沙发上。

何鱼一脚蹬在了大个儿小腿肚上,大个儿吃痛退开抱着腿蹦来蹦去“干嘛呀!好疼!”

“你大爷的,你干嘛啊?!”何鱼红着脸,不解气冲着大个儿屁股踹了好几脚,然后揪着大个儿的耳朵,“跟谁学的,说!”

大个儿委屈巴巴,把电视机打开给何鱼看——《霸道总裁的落跑娇妻》

何鱼:……

“一天到晚不学好,我要告诉李叔不让你看电视了!”

啊——太羞耻了!!!

何鱼感觉脸热乎乎的快冒烟了,被小傻子强吻了,还是个男人!!!

“小鱼对不起嘛。”大个儿撇着嘴,“我只是看电视里的人生气了就是这样哄的。”

何鱼没好气:“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一定是生气了,小鱼已经好久不来找我玩了。”

这下换何鱼愣住了,原来躲着大个儿的这几天他是这么以为的:“你怎么知道我生的是你的气?”

“一定是我的错。”

“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惹小鱼生气。”大个儿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可怜极了。

何鱼不忍,揉着大个儿的脑袋:“真是个小傻子,我没有生气,我以后不躲着你了,对不起。”

大个儿摇摇头,似是很难过:“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还是找不到大个儿的家人,我不想让你难过。”何鱼心里愧疚,“难道大个儿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大个儿不理解何鱼的话:“我是大个儿啊,小鱼就是我的家人。”

何鱼微怔,笑着点头,但眼角却红了:“嗯,我是你的家人。”

“那你开心了吗?”

“啊?什么?”

“亲亲啊,电视说不开心亲亲就会好。”

话题180度大转弯——何鱼又想起了刚才的吻。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脸也会红成红苹果,眼神慌乱的闪躲不敢看大个儿的脸,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裳:“别、别说了。”

大个儿看着眼前脸颊粉嫩的青年,和刚刚吻上的温温软软的唇,只觉得喉咙紧了紧,内心深处好热,心想小鱼可爱,喜欢小鱼,大个儿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喜欢小鱼,喜欢小鱼,喜欢小鱼!”

何鱼愣怔一瞬,闻声抬头和小傻子眼神交汇,眼神不再躲闪,时间仿佛停滞,只能听见两个人同频的心跳。

何鱼想那名为“喜欢”的怪病自己可能是确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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