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后的周末，林砚知在滂沱大雨中跑了半个马拉松。他站在自家门前掏钥匙时，头发上的水珠串成线往下淌，校服紧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天啊！"母亲陈雅拉开门，毛巾立刻罩上他的脑袋，"怎么淋成这样？路昀没和你一起？"

林砚知摇摇头，水珠飞溅。他刻意没等路昀放学——那个混蛋前天在器材室的行为太过分了。毛巾摩擦头发的沙沙声中，他听见母亲打电话："沈清啊，砚知淋雨回来了，小路呢？"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母亲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他说砚知提前走了？可砚知刚到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孩子们闹别扭了呢。"

林砚知冲进浴室，热水冲刷着冰冷的皮肤。他刻意忽略心底那丝愧疚——路昀肯定也淋雨了。但转念想到那家伙壮得像头牛，又放下心来。

半夜，林砚知被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惊醒。被子像结了冰，而他的身体是烧红的炭。床头柜上的电子温度计显示39.2℃，数字在视线里模糊成橘红色的光晕。

"妈..."他试图呼喊，却只发出气音。

走廊灯亮了，但进来的不是母亲。路昀穿着歪歪扭扭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却稳稳端着退烧药和水杯。

"你..."林砚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路昀坐到床边，一只手托起他的后颈："阿姨和我妈去外婆家了，今晚我住你家沙发。"水杯凑到唇边，"喝药。"

温水滑过灼烧的喉咙，林砚知忍不住呻吟一声。路昀的手顿了顿，眼神暗了下来："活该。"语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谁让你不等我就跑。"

林砚知想反驳，却被一阵咳嗽打断。路昀放下杯子，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今天的课。"他翻开密密麻麻的笔记，"重点都用红笔标了。"

"你...不上学？"

路昀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擦拭林砚知滚烫的额头："请过假了。"冰凉的触感让林砚知打了个颤，"睡吧，我看着你。"

半梦半醒间，林砚知感觉有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那触感太过温柔，以至于他以为是梦。直到听见路昀低声说"你这样我怎么办"，他才意识到那是真实的温度。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退烧后的身体轻飘飘的，但头脑清醒了许多。客厅传来窸窣声响，林砚知拖着绵软的双腿推开门——

路昀系着母亲的碎花围裙，正在厨房搅动一锅粥。料理台上散落着蛋壳、菜叶和可疑的黑色物质。他转身时，额头还沾着一点面粉。

"醒了？"路昀眼睛一亮，随即板起脸，"回去躺着。"

林砚知没动："你会做饭？"

"现学的。"路昀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病号粥食谱"，"第一次可能不太..."他突然噤声，猛地关火冲向林砚知，"谁让你光脚下楼的！"

身体突然悬空，林砚知被拦腰抱起。路昀的胸膛贴着他的背脊，心跳声透过两层睡衣传来，又快又重。

"放我下来..."

"闭嘴。"路昀把他塞回被窝，动作粗鲁却小心，"再乱跑我就把你绑床上。"

粥的味道意外地不错。路昀端着碗，一勺一勺吹凉了喂他，眉头紧锁像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林砚知偷偷看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摔破膝盖，路昀也是这样严肃地给他贴创可贴。

门铃突然响起。路昀皱眉去开门，苏玥和几个女生站在门外，手里拎着果篮。

"我们来看林砚知。"苏玥踮脚往屋里张望，"听说他病了..."

路昀挡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冰："他睡了。"

"可灯亮着..."

"我说，"路昀一字一顿，"他、睡、了。"

门关上的巨响让林砚知缩了缩脖子。路昀回来时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把粥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烦死了。"

"她们只是..."

"喜欢你？"路昀冷笑，"那个苏玥上周还跟别人说你孤僻古怪。"

林砚知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路昀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张诚告诉我的。"他转移话题，"我爸明天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深夜，林砚知被渴醒。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路昀蜷在对他来说太短的沙发上睡着了，长腿委屈地搭在扶手外。茶几上摊着笔记本和参考书——他居然在熬夜补作业。

林砚知轻手轻脚地倒水，却在回房时踢到了茶几腿。路昀猛地惊醒，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去哪？"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喝水..."

路昀揉揉眼睛，接过杯子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打了个哈欠，"还难受吗？"

月光透过纱帘，在路昀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林砚知突然注意到他右眉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小学时路昀为保护他被铁门划伤的。十五年来，这个人为他挡过多少风雨？

"路昀..."

"嗯？"

林砚知攥紧杯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路昀的睡意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他静静看着林砚知，目光深沉得像夜色中的海。"自己想。"最终他转身回到沙发，背对着林砚知躺下，"晚安，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