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白鹿传说中是光明神的坐骑，千百年下来已成为光明教廷的象征之一，它的形象出现在教皇的收藏室理所应当。

莎拉没有奇怪，只是忽然记起了七岁那年有关白鹿的一场奇遇，心生惆怅不知所然。

马车辚辚滚动，厚实的车厢完美隔绝了初冬的寒意，却阻挡不了热闹的街市声响。惆怅中的莎拉渐渐受不了这鲜活的诱惑，手指悄悄爬向窗帘——

“殿下。”

端坐在她身旁的蕾茜修女倏然出声，微带告诫。

蠢蠢欲动的手讪讪放下，莎拉同样正经危坐，安静地听着那些声响逐渐消失，她知道他们已经进入内城的范围中。

再过片刻，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莎拉的身份使她不必下车接受盘查。正当全副武装的守卫们肃然让开道路，车外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竟然遇到了圣女，看来本公爵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啊。”

这道极富辨识度的声音让她们瞬间猜到了来者的身份：皇帝的同胞弟弟、当今唯一的公爵格雷沃夫特。

这位手握重兵、政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与世隔绝的莎拉也有所耳闻，并在教皇的会客厅偶遇过几次，称得上她的长辈之一。

此时格雷沃夫特大概刚刚觐见过皇帝正要出宫，既然碰见了，莎拉不能不有所表示。修女撩起车帘，她戴上纱帽探出头向其问好。

公爵骑马踱出宫门，眉毛浓黑气势迫人，半点不见普通人年过五旬会有的老态。

如同前几次，他盯着她的目光依然直戳戳不带半点遮掩，莎拉暗觉不适，尽量快速地结束了“寒暄”的步骤。

格雷公爵也并未为难她，哈哈笑着，留下句“有空本公爵会去拜访殿下的”打马离开。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接下来莎拉顺利进了宫，先是简单拜见过皇帝陛下——顺带说句，比起弟弟，满头花白的陛下看起来确实应该好好保养下了——而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克莉丝汀的寝宫。

身为最受宠爱的公主之一，克莉丝汀的寝宫自然是极尽华美的。

引路的宫女躬身退下，莎拉让蕾茜修女留在外面，自己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进来的瞬间她恍如回到了那间密不透风的收藏室，光线幽暗，帘幔低垂。空气里弥漫浓重的药味和脂粉味，杂糅成一种令人胸闷的复杂气味。

不过考虑到外间的天气和主人的身体状况，眼下的场景似乎也非常正常。

莎拉不自觉加快脚步，绕到帘幔后面，然后就被床上的情景惊了下，脱口而出：“克莉丝汀你还好吗？！”

*

不同于莎拉的青涩，十七岁的克莉丝汀无疑是极美的。金发碧眼身姿曼妙，兼之前任圣女独有的圣洁高贵的气质，迷人如月光下的玫瑰。

克莉丝汀可以是优雅的、温柔的，也可以是清冷的、忧郁的——无论哪种都不应该是眼下这幅鬈发散乱水眸迷蒙，脸颊绯红滚烫，浑似高烧未愈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莎拉下意识便想施展治愈魔法，克莉丝汀却突然笑了下，慵懒抬眸，沙哑地唤她上前。

莎拉迟疑靠近。凌乱的被子下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掌，轻轻拉住她，莎拉霎时清晰感受到那烫人的温度和粘腻的汗意，颈后莫名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克莉丝汀红唇轻启：“莎拉，很久不见了。”

不，她们明明上个月才见过面！短短一月没见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莎拉喉咙里像梗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克莉丝汀也不需要她说话，喃喃自语。

“竟然还能再见着你，真好啊……”

“莎拉你知道吗，从你出现，我便一直怜悯你。后来见你无知无觉，依然傻的可爱，又不禁有点嫉妒。”

克莉丝汀显然沉浸在了她自己的世界里，一边说着，唇边露出了模糊的笑意，“我没想到能真的和你成为朋友，但做了以后……感觉也还不错。”

“……我也是。我非常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克莉丝汀。”

克莉丝汀笑着点头，“我当然知道。毕竟莎拉总是傻乎乎的。”

……怎么突然骂起她了？不过看起来克莉丝汀恢复了点精神，莎拉稍感安心。

这时她也看出克莉丝汀的确还在病中，沙哑的音色掩不住那股从内而外透出的虚弱感。

虽然这样的病症，对于魔法娴熟的克莉丝汀来说不应该直到现在还没痊愈，但莎拉什么都没问，透过两人交握的手默默将光明魔力传输给她。

克莉丝汀没有再阻止，只是微笑看着她。直到这过程结束，她说：“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等我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她轻轻松开了手。

莎拉站着不动，“你不能骗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会在庄园一直等着你的！”

“嗯。快走吧。”

莎拉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克莉丝汀突然又叫住她，帘幔模糊了她的神色，莎拉听到她似乎叹息了声。

“……听教皇冕下的话……还有，认真学习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