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江烬就起身了。凌宜还在熟睡,小脸埋在她的枕头上,呼吸均匀。江烬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起身,洗漱完毕后便出了门。
她没有去公司,而是径直去了员工们提到的那个亲子教育机构。报班的时候,前台打量她的眼神带着点惊讶——毕竟像她这样气质干练、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人,会来学“怎么管孩子”,确实有些少见。江烬没理会那些目光,填了表,交了钱,拿到课程表时,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
她这辈子顺风顺水,上学时是学霸,工作后是女强人,从来没什么事能难住她。可偏偏在凌宜身上,她栽了跟头。听着讲师在台上讲“要倾听孩子的心声”“要了解孩子的梦想”“要用引导代替命令”,江烬一边做笔记,一边忍不住苦笑。怎么养个孩子这么难?她暗暗叫苦,手里的笔在“梦想引导法”几个字下面重重画了道线。
她学习能力强,笔记记得条理清晰,可一想到要对着凌宜那张倔强的脸,柔声细语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就觉得头皮发麻。沟通这件事,果然比攻克一个大项目难多了。
而另一边,别墅里的凌宜一觉睡到了下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温度。
她坐起身,抓过床头的手机,屏幕还是黑的——昨晚忘了充电。插上充电器开机,点开微信,江烬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凌宜的心沉了沉。看来,姐姐还在生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江烬的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天空蓝得晃眼,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就这样躺着发呆,从下午到傍晚,连午饭都忘了吃,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才像回过神似的,挪到床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晃悠。
晚上七点多,江烬回来了。刚进门就看到凌宜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眼神放空,像个被遗弃的娃娃。
“醒了?”江烬换了鞋,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饿不饿?阿姨做了饭。”
凌宜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江烬深吸一口气,想起讲师说的“先建立沟通氛围”,便在她身边坐下,尽量放柔了声音:“今天在学校……哦不,在家待着,有没有想做的事?”
凌宜低着头,抠着抱枕上的流苏,小声说:“没有。”
“那……”江烬顿了顿,拿出笔记本,看着上面的“梦想引导法”,硬着头皮问,“你以后……有没有想做的事?比如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者想做什么工作?”
凌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疑惑,像是在说“你问这个干嘛”,然后又低下头,吐出两个字:“不知道。”
江烬的耐心还在:“那你平时玩滑板,有没有想过……比如参加更专业的比赛,或者以后开个滑板店?”
“不知道。”
“那学习呢?有没有想过考上大学,学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不知道。”
同样的三个字,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江烬的心上。她攥了攥手指,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倾听,要引导。
“那你总该有喜欢的吧?比如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或者……”
“不知道。”
凌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连头都没抬。
江烬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她自认为是情绪极其稳定的人,谈判桌上再难缠的对手,她都能游刃有余,可面对凌宜这一连串的“不知道”,她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上冲。
“凌宜,你看着我。”江烬的声音冷了几分。
凌宜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却还是没说话。
“我在跟你好好说话,不是在跟你置气。”江烬压着火,“你能不能认真回答一次?哪怕说一个你喜欢的东西,或者你讨厌的东西?”
凌宜抿紧嘴唇,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那句:“不知道。”
“你!”江烬终于没忍住,提高了音量,“你除了说不知道,还会说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微微起伏。旁边的阿姨听到动静,想过来劝,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凌宜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却依旧梗着脖子,没说话,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你奈我何”的倔强。
江烬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往书房走:“你自己好好想想!”
书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凌宜才低下头,眼圈悄悄红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怕自己说的答案,不是江烬想听的;她也怕,只要一开口,又会引来争吵和冷战。
书房里,江烬靠在门后,闭着眼睛深呼吸。笔记本上的“引导式沟通”“倾听技巧”几个字,此刻看起来格外讽刺。
看来,这班是白报了。
这小孩,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她到底想怎么样?
江烬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对“养孩子”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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