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别客气!”一回到人类地界,祝离准备开始使用凡人的交通工具。但是这交通工具却让身为判官的悯闲不得不感到嫌弃。
小就算了,车身又是掉漆,又是划痕的,连后视镜也没有,甚至连仪表盘的都是糊的。
他沉默了,沉默之后他问出了心里话。
“不知祝离大人在凡人的世界有多少存款,连个像样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虽然他不怎么来凡人的地界,但好歹殿下和他曾经营过一家稍有名气的殡葬公司。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人活那么久,还能一点存款都没有的。
“别问,问就是没钱,别小瞧这小电瓶车,这还是纸火店那个老头儿送我的。”祝离十分满足道。
悯闲盯着这随时能散架的“垃圾”,略微不忍。
“那他……是不是跟你有仇?”
祝离立马反驳,替人愤愤不平,“屁!人家那是把我当亲孙子好不啦!”
“所以你到底上不上……”
祝离都这么说了,就算他再不想,也不是太合适,反正作为冥界判官也不能被摔死。
仅仅三分钟后……
祝离和一脸冷硬的悯闲并排站在马路边。
“上路不带头盔,罚款100,这是您的罚单。”
交警小哥利落地递给祝离罚单。
祝离接过来,愁眉苦脸,看向交警小哥,一张认真脸:“那个,罚单能打折吗?”
交警小哥:“……”
对上交警小哥的眼神,悯闲觉得他能给祝离打骨折。
太阳底下,悯闲打着把黑伞,站得远远的,完全不想和祝离沾边。
但祝离已经“亲切”地看过来。
热情熟络地朝他喊,“悯悯呀,有钱吗?唉,罚单不能打折啊。”
听到这称呼的第一秒,悯闲就感觉跟被下降头似的。
他不情愿地撑着伞走过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交警。
看到那张红色大钞,亮闪闪的红哟,祝离眼睛刷地亮了!
交警接过,说了句“下次注意。”就继续离开执勤了。
祝离两眼持续放光,“悯悯啊,看不出来,你藏这么深啊。”
“别这么看我…我身上也就只有这点,冥王大人在京都经营的殡葬公司现在是城隍接手,我已经好久没去了,所以没那么多钱在身上。还有,祝离大人,你能别用这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吗?我受不起。”
祝离坚持道:“悯悯这名字不是挺好听的嘛。”
悯闲坚持道:“请叫我悯闲。”
祝离:“好吧好吧。悯闲,悯闲,行了吧。”
“现在我们该如何?”
祝离灵光一闪,相当自信一笑。
“嘻嘻。”
悯闲:“……”
半个小时后。
在祝离的“努力”下,他们还是成功地搭上了便车。
一路驰骋,纵享“风”情。
只不过,司机有点暴躁。
“亏你想的出来啊祝离,敢让一个警察开警车来接你。我就是叫你把画送过来而已,你可倒好,直接报警到局里,要不是我听见是你的声音,你早就被报假警处理了知道吗?亏你想的出来啊……!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章志边控着方向盘,训斥他。
任凭唾沫分子不断输出,祝离自诩脸皮厚,左耳进右耳出。
“我就说你一回来准没什么好事,回来就一天到晚净给我整活。”
祝离歪斜这身子,显得软塌无力。“哎呀,别动怒了章警官,我这还不是为了不耽误你办事吗?”
“你还好意思说不耽误我……”
“……章警官,那个叫张散的,现在在哪儿?”
章志:“别转移话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祝离:“我遇到了之前的客人,他刚好给我看过张散的照片,说是要寻亲。我一问才知道他偷了东西,才会一路逃到这里来。那客人刚好是张散的远方表亲,说他是一时糊涂,才犯的错,拜托我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把东西还给人家。”
祝离按捺住心口那试探上涌的不适感,艰难地发挥特长。
章志:“偷东西?这我到没听说过,我们那天也只是接受到命令上天台抓人而已,后来也没什么消息了。不过那天之后,他好像一直都躺在一家医院里,没有醒来过。京都的那些人也一直在医院守着呢。”
祝离捏住眉心:“是吗?那他,在哪一家医院?”
章志说:“这我怎么知道……”
祝离头靠上车窗,车窗大敞。他闭着眼,皱眉,看起来不太舒服,只有风不断灌进来,吹得他的浑浊的脑壳可以稍微缓缓,但还是难受至极。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想见人那就别想了,京都那些人可不是随便能招惹的人物。他们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枢’,不过上次他们之中倒是有个人说对你很好奇,问了你一些事,虽然我没有随便告诉他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但看那个样子像是要让你加入他们一样,他们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遇到你的时候给你。”说着,章志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到后头。
祝离没有接,倒是另外一只手接过来。
“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这么惦记。”
章志透过后视镜,看见祝离奄奄一息的衰样,难得笑了笑。
该啊。
他差点忘了,这个魔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晕车。
突然心里堵得一口气送出去了,他转眼看向祝离旁边那个陌生面孔,问道:“这位兄弟,你好像是个生面孔啊,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悯闲绕有礼貌地回答道:“我是从京都那边来的。”
“又是京都?”章志不禁意外起来。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京都来了不少人。他们这种不知道退居几线的小城市,居然几天之内就吸引到那么多京都人来。所谓京都,那可是有钱人,有权人,有身份的人的聚居地啊。
悯闲:“看章先生你的反应,是有不少京都的人来这儿了?”
章志说:“是啊,有个开发商在我们樊笼市的白头山开发旅游景点,还准备了一场花神祭。说来那花神祭不过就是白头村的普通习俗,也不知道那新来的开发商怎么做的宣传,说是只要在花神祭当天上祭坛,就能得到花神赐福,所以啊,就这样吸引了些外来人来凑热闹。”
悯闲:“那这么说来,花神赐福其实是子虚乌有了?”
“就只不过就是些信仰依托罢了,哪有那么多神呢。要是是个人都想着实现什么愿望,先搞个祭坛,跳跳舞,说几句话就能得到所谓神的赐福,那神岂不是要忙死呢。”
“所以说啊,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努力飞升。”
悯闲礼貌道:“看来,章先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呢。”
章志不好意思了,又问:“对了,我还没问悯先生你和祝离是什么关系?以前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人。”
“我们是同事,都是一起搞殡葬的。”悯闲解释说,“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过我的老板了吧。他前些天也来这里出差过,但是后来临时有事就离开了,所以就派我来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在京都搞殡葬的,还有这么广泛的业务呢,都发展到我们这边来了。真是厉害啊。”章志夸夸。然而一脚踩下刹车。
说:“我们到了。”
一句“到了”,就像是开关,祝离猛地睁眼,捂住自己鼓起的腮帮子,推开车门跳下去。
弯腰一个劲地吐起来。吐得他个天昏地暗。
刚刚落脚下来的悯闲有些稀奇祝离居然会晕车。
章志也下了车,手里还拿了瓶水。
他走到祝离旁边,等了几分钟,看他吐得差不多了,才把手里的水递给他。“喏,水给你。”
祝离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漱嘴。然后反复几次。终于,活过来了。
接着他抬头,幽怨的眼神。
“你明明知道我晕四个轮子的,为什么不能开两个轮子的?”
章志白他一眼,“开两个轮子的怎么坐三个人,你开玩笑?”
“三个轮子不是也行吗?”祝离不死心地狡辩。
“别给我贫嘴发丧了,正事要紧。”
祝离整个人终于完全活过来了。但还是整个人脚底发虚。
遥想当年,他纵马杀敌游刃有余,现在却坐个四轮车差点把他搞没了。
啧,真是悲哀……
他缓上来几口气,问章志,“你确定那个来找画的是原主人吗?”
“确定,对方有明确的证件和身份,时间也对得上,我查过了,对方还是个有名有姓的画师呢。好像是叫风铃来着。”
“风铃啊。”一听到这个名字,祝离认真思考起来。风铃,不就是余容和天豆提到的那个养女吗。居然是她来拿画。
看他认真样,章志有点欣慰他能有为自己考虑的一天。“放心,不是骗子,有人认领是件好事啊,这说明我终于不用再做梦了。”
章志一脸地如释重负。
祝离转而贱兮兮地贴上来,调侃一句:“梦见美女不好吗?”
章志一把推开他,“皮一下很开心是不是,小子,我可不是那电影里的书生,没那么多人鬼情未了。”
祝离眼神还是不正经的,“啧,谦虚了不是。有些缘分可不是你不要就不要的喔。”
章志:“……你别随便吓我行不。”
悯闲靠着车身,插了句嘴,“祝离大人,你们聊完了吗?”
悯闲开口打断了两人即将兴致起飞的闲聊。
祝离连忙朝他招手:“哎,聊完了聊完了,莫着急莫着急。”
章志瞅了一眼悯闲,低头疑惑地小声问他:“那家伙真是你同事吗?为什么他要叫你祝离大人……”
祝离推着章志的肩膀往大门口方向走,“随便称呼而已,别在意,别在意哈。”
章志:“别推我啊,我自己能走。”
刚一进大门口,一名女警迎上来就喊住章志:“章警官,那位风小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章警官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祝离和悯闲则跟在后头。祝离怀里还揣着那幅画轴。
推开招待室的门,一道倩影映入眼帘。
“您就是风铃小姐吧。”章志上来就称呼道。
风铃转过头来,银黑色小面具贴在半边脸颊。配上一身米白色百褶长裙,看起来有点怪异,但却不违和。
当她的眸光不经意触碰到某一处时,眼里立刻多了几分陈旧的深意。
但很快移开目光,转到这个高大的人民卫士身上来。
“你好章警官,我就是风铃,听说你捡到了我的画,真是非常感谢了。”
章志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没想到风铃小姐是京都的画师,我看过画,我想问问,风铃小姐为什么会画出这样一幅作品呢?”
风铃笑意顿在嘴边,“这也是必须的流程吗?”
章志哑口,低头说:“也不是……”
“风铃小姐,既然你是画师,那么肯定很乐意和我们分享画画的灵感了。”
一个声音没脸没皮地插进来。
章志低头瞪他,“祝离,你别在这给我瞎胡闹。”
祝离一拍他的肩膀安抚,“淡定,老这么着急上火怎么行,我也是个爱画之人,好奇好奇,也没什么不对吧。”
信你有鬼!
祝离话里刺刺的,叫人觉得有点故意找茬似的。
当他和风铃对上眼的那一刻,立马两眼弯弯,十分友善。
一字一顿道:“你说是吧,风铃小姐。我一看风铃小姐你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应该不会无视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风铃瞳孔一缩。
轻飘飘的一句话,猝不及防,鲁莽地撞入风铃破旧的记忆……
脑海里响起相差无几的声音。
“……你说是吧,大哥哥,我一看小哥哥你是个人美心善的好人,应该不会无视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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