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吧，大哥哥，我一看小哥哥你是个人美心善的好人，应该不会无视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一个小小的人儿充满稚气的童音说道。

小女孩的手乖巧地被一个人牵着。不知名的人行道上，两道斜长的影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人美心善，一般是用在女人身上，我是个男人，你们学校老师就这么教你的？”

小女孩撇撇嘴，任性道：“你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我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你美，没你好看行了吧，你才是最人美心善的那个。”

小女孩听到敷衍她，一下子不乐意了，撒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一屁股顺势躺在地上。

“大”字型标准摆烂姿势。

“那人”对于这么个“熊孩子”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手指戳戳她颇有弹性的小脸蛋，“别任性了，快起来，再晚点你又要被你爸妈骂了。”

“我不管，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

“那人”也不惯着她，一屁股下去，也跟着“躺平。”

手枕着后脑勺，说：“什么时候想起来招呼一声。”

见这招没用，小女孩又重新站起来。

双手叉腰，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架势。“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呢。”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她。

过了会儿，他道：“小风铃，我连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敢保证，又怎么敢承诺你呢。况且，人能有多少个一辈子……”

“不过，我可以承诺你，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们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一直保护你们……”

“保护你们……”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有希望，有未来，有底气，甚至让她一个平凡的人，可以看见神圣，一切罪恶的梦魇，也会畏惧神圣，消失殆尽。

可是，“那人”一旦消失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走一切气运……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们都得死！”

“我们夫妻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你死心吧！”

“嘣！”

“……爸爸！妈妈！”

“救命啊……！！”

“大哥哥，我好害怕……你在哪儿……为什么要抛下我和爸爸妈妈……”

“为什么……”

“不是说好要保护的吗……”

“风小姐，您别在意，我这个朋友就是有点混账。您别管他。”

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章志正连忙替口无遮拦的祝离找补。

风铃回神，勉强朝章志礼貌性一笑，但是却有点想要着急离开的意思了。

“没关系章警官，我看，这位先生也是个爱画的行里人，我是很庆幸能够给先生你介绍这幅画。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先把画交还给我先带回去，因为今天刚好约了客人，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祝离：“好啊。”

“不知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祝离，祝尔生离，忌死别的祝离。”祝离说笑似的自我介绍，抽出怀里的画递给她。

风铃伸过去的手抖了一下。

她强装镇定地，刚要碰上，祝离却一个虚晃动作又收了回去。

风铃眼神不善地看他，“祝离先生，你是不打算把画还给我了吗？”

祝离完全不在意会激怒她，他哂笑说：“就是突然间觉得，改天太麻烦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现在…你说怎么样？”

祝离语气像个无赖，听起来轻松平常，却又故意刁难和试探。

风铃笑了。

不过笑意不达眼底，“既然祝离先生你都这么热情，我的确不太合适拒绝。但是和那位客人的约定还是不能违背的，要是不嫌弃，可以移步去我的临时工作室。”

祝离：“好啊，那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祝离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已经积极迈出去了。

悯闲没搞清祝离此刻的操作，他用密声和祝离交流。

祝离大人，你确定要去这个女人的地盘吗？

祝离脑海里突然响起悯闲的声音，于是他也用密声入耳回应。

我一般都喜欢有事直接上，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悯闲：那你这表现不是太直接了吗？难道就不怕引起她的怀疑吗？

祝离：要的就是她的怀疑，她不怀疑，又怎么能暴露自己。

悯闲：难道你已经知道，是她囚禁了花神吗？

祝离：不是很明显吗，一进门我就知道她不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用灵魂和魔做了交易，身上自然就会有魔的印记残留。

悯闲目光震住，再次看向风铃时多了几分了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能活到现在。原来是这个原因……

而那个也只不过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普通的画室，不大不小，空间能够容纳的所有东西也能一目了然。看不出一点异常。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那个客人是要来买画的，就约在今天，不过祝离先生你既然坚持要来，那不如也一起等等，我那个客人很快就到了。”

“好啊。”祝离一口回应着。自来熟地在人家的地盘东看西看，走来走去。

悯闲有点看不下去祝离这胆大妄为，明目张胆的行为。他走过去，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他：“祝离大人，你这也太明显了，你就不怕惹怒她吗？好歹稍微装一下呢。”

祝离不以为然：“装啥装呢，既然都进来了，还怕什么，等会儿如果那个什么客人也是个人的话，随便搞晕了好办我们的事。如果是她的同伙，那更好办了，一起收拾。”

悯闲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祝离的思路了，总感觉祝离做事总是跳跃，又没有计划的。

他略感无奈，“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祝离说：“刚才你也感觉到了吧，花神的血气很浓。这说明，花神的确被关在这里。”

“我知道，但是，你要怎么把花神救出来呢？”

“东南方向，看到那个小门了吗？那个杂物间，等会儿我去牵制住他，你趁机进去看看里面情况。”

“那余容的魂魄怎么办，她不是还在那芍药仕女图里面吗？”

“当然是直接让她们见面了。”

悯闲再次感到迷惑。

他有点不确定地问：“祝离大人，你不会是想直接激怒她吧。”

祝离莞尔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己找答案有什么意思，他更喜欢直接问出答案。

看到他这表情，悯闲心里不住感慨，他果然不能指望祝离能够规矩办事。

风铃淡定的坐着，对于祝离的行为没有半分不愉快。

祝离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悯闲则是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离开他俩的视野范围。

在风铃视线的询问下，他把芍药仕女图摊开在眼前。

一个优雅温柔的仕女，

芍药花丛。

叼花沾血的狼。

“我想问问风铃小姐，这仕女，是有临摹的原型吗？”

风铃看过去，眼底没什么波澜，不够当那附在仕女画像的虚影看到了她，拼命地想要冲破桎梏出来时。

看着里面的人自不量力，风铃兀地嗤笑出声。

“不知道风铃小姐在笑什么。”祝离装作不经意问她。

风铃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厌恶，她说：“这个仕女的原型，是我养父的亲生女儿，叫余容，也是个画师，名声显赫，业界才女。”

祝离故作“吃惊”，“喔，我知道她，她也来了我们樊笼市……”

“我听说她不小心出了‘意外’，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

风铃轻飘飘道：“是啊，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落在祝离耳边变了味。

祝离眼色一深。

看来，火车爆炸和她脱不了干系了。

“没想到，风铃小姐竟然是被收养的？”

风铃语气轻松，不过在看祝离的时候眼里多了些难以理解的深意，“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因为遭到仇家报复，去世了，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被现在的养父收养。”

“哦噢，原来是这样。”

“既然这画上的主角是那位余容小姐，那看来，二位的感情一定是非常好了。”

祝离轻佻地加重了“非常好”三个字。

“也许吧……”风铃的眼睛始终看着祝离。

可惜，祝离读不懂她眼里的深意。

“那还真是……”

“看不出来啊…据我所知，狼这种生物是最具野性，和攻击性的东西，一旦盯上猎物，就会死咬到底，可是我有点疑问。不知道，风小姐，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请说。”

“我想知道，一只桀骜难训的肉食者，怎么会甘愿安稳地和人作伴呢？”

祝离这再明显不过地试探，倒是没让她感到意外。

“肉食者主动靠近人，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而且，祝先生，你能确定你看到的狼就是狼，人就是人吗？”

呃，这倒是……不太好说啊。

“祝先生，既然你刚刚问了我问题，我也能问你些问题吗？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

祝离挑眉，“当然可以啊。”

“我想问，祝先生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应该也有家人吧。”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候家人，有什么算计，不过就算要利用家人算计他啥的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过，他们都死了。”

祝离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在阐述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你还有没有其它亲人。”风铃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没有，除了我，都死得透透的。”

祝离这幅样子很难让人信服他嘴里的实话。

“那你……”

“嘘。”祝离忽地打断她。

食指已经贴上她的唇瓣，祝离两眼一弯，笑得人毛骨悚然。

气氛莫名诡谲。

他低声道：“…小可爱，再多问点，可就不太礼貌了……你看起来比我还不真诚喔。”

祝离轻飘的声音冷冷地在风铃耳边打转。

风铃顿住，忽地她嗔笑一声。

“祝先生，你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非也，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都别装了，怪累的，不是吗？”